“有人追来了吗?”苻秋惊道,从床上下来。
熊沐紧闭着眼,脸和脖子带血,右手按着左胸,长剑上沾满血腥,剑鞘不知所踪。
薛元书拍了拍他的脸,听见他齿缝间艰难传出一个字,“水。”
喝了两口水,熊沐吐出一口血沫,定了定神,仍坐在地上,虚弱地朝苻秋道,“收拾东西,现在走。”
于是三人带着两个丫鬟先行赶车离开,苻秋频频趴在窗口上朝外望,只望见茫茫的夜色。他有点沮丧地靠在车厢里。
紫云揉揉眼,懵懂道,“怎么咱们半夜就要走,我刚做梦呢。”她的脸红通通的,想必是做了什么不好出口的梦。
紫烟摸了摸苻秋的手,喂他喝了点水,小声安慰道,“东子哥自有分寸。公子别太担忧。”
苻秋感激地看了她一眼。
天亮时分,马车放缓行进速度,在官道旁的田里停下来,放马吃草,顺便稍作休息。苻秋捏着个面饼出神,看见熊沐被两个丫鬟扶下马车,坐在对面,吃力地粗喘着气。
他得做点什么,至少不能总像个废物。苻秋把煮了两天的茶叶倒去,煮开水,又把撕碎的面饼和肉干放在里面,渐渐有香气从炉子里散出来。
他喂给熊沐吃了,慢慢问他发生了什么。
薛元书撕开熊沐的上衣,精壮纵横的肌肉上交叉着几道明显的刀伤,药粉上去,熊沐低低抽气,低声回答苻秋,“京城有埋伏。”
“谁的人?”
薛元书碰到他的伤口,熊沐眉毛紧皱,一口气没上来,呆了会儿才道,“不知道,可能是十爷的,也可能是八爷。那个领头的人是八爷手底下的。”
十叔和八叔是一伙的?苻秋心里暗暗有点难受。待压下去那股抑郁,才又问,“见到媳妇儿了吗?”
熊沐痛叫了声,右手捏得很紧。
薛元书用匕首从他腰侧的伤口里挑出碎木刺。
“见到了。”熊沐苦笑,“不过已不是我媳妇了。”
苻秋张了张嘴。
“嫁人了。”
好一阵静默。
“熊大哥是好人,会有好姑娘喜欢你。”紫云蹲到他身边帮忙,从自己怀里掏出干净帕子来帮熊沐擦拭脸上密布的汗水。
熊沐咧了咧嘴,不置可否,但那笑容看着却比不笑更加让人难受。
等伤口处理完,苻秋从包袱里找出自己的衣服让熊沐穿上,熊沐疲惫已极地闭上眼,紫云将他的头放在自己腿上,小手抚开他眉心的褶皱。
日渐正午,一众人等都在沉寂中等待袁家两个兄弟追上来。然而等得越久就越令人绝望,熊沐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从怀里摸出那柄被他摸得发亮的银簪。
紫云眨了眨眼,问他,“这是你媳妇儿的吗?”
“曾经是。”熊沐平静地看了眼簪子,拇指摩挲过簪尾,“妹子不嫌弃的话,送给你。”熊沐嘴唇干裂,面色铁青泛白,他平日里总是笑,不笑的时候五官里似乎也带着笑意,那双明亮的大眼这时候看着紫云。
“不是什么好东西,妹子不要的话……”我也不打算要了。熊沐的话没来得及出口,东西已被紫云接了过去。
她笑笑,随手插在双鬟上,摇头摆脑给他看,“好看么?”
银莲花徐徐盛开在紫云乌黑发亮的头发里,熊沐笑闭着眼,点点头。
“还没有男人送过我簪子呢。”紫云骄傲道,“姐姐你看。”她晃了晃脑袋,神情里带着三分得意。
“好看。”紫烟笑道。
笼罩在众人头顶的乌云似乎被这少女的俏皮活泼冲淡了些。
日渐西移,接近黄昏时,黑沉沉如铁的云将太阳覆盖住,昏沉的天底下咆哮而过一阵雪风。
雪花落下,所有人躲到马车里。
苻秋趴在车窗边,一点睡意都没有。前路显得格外昏暗而迷茫。每刻都那么难熬,他时不时戳开车窗看一眼,到白雪覆盖住地面,风猛拍车门。
随之门被撞开,苻秋愣了住,猛扑上去一把环住东子的脖子。
东子按住他的肩,二人贴在一起片刻,立刻分开。
“薛元书,你和二哥骑马,剩下的人坐车,我来赶车。”
黑暗被东子阻绝在背后,苻秋在车内坐不住,爬到外面去,与东子一块儿赶车。
坐在马上的袁锦誉不住用扇子敲身后的薛元书,“把你的手拿开!”
“不放在这儿,你倒告诉爷爷,手要放在哪儿?”薛元书怒道,使劲掐了袁锦誉一把,低声在他耳边威胁道,“你最好老实点,要从后面割喉最简单不过。”
袁锦誉喉中冷哼两声,提缰走马,一鞭子抽到薛元书腿上。
薛元书也不恼,环着袁锦誉的腰,手捉住马缰,低声道,“其实仔细看,你同你弟,还是有三分相似。”
话音未落,马儿前蹄高高扬起。
被甩下马屁股的薛元书一手拍地,两腿在空中踢蹬,反坐到马前去了,把袁锦誉挤到后面,一把拽过马鞭,口中叱道,“驾!”
第23章 王?
越往北走,朝廷越是鞭长莫及。东子回来了,苻秋睡觉也安生许多。大楚北境与北狄接壤,他还有个叔叔,镇守关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