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潜,谁来了呀?”许是听到动静,屋里的老妇人推门走了出来。
尤清洄眼神微动,唇角缓缓勾起,“干娘。”
听尤清洄说他也没用过早点,一行人于是一块儿坐在了桌边。
孙潜对这个新客人很是好奇,时不时的瞄上几眼,又碍于礼节,只敢偷偷的打量。扒了几口稀饭,便缩在大碗下面,只露出双滴溜溜转悠的大眼,偷偷瞄了尤清洄一眼,又直起身一本正经的扒了几口稀饭,往嘴里塞根酱瓜,再矮下身,边嚼边看。如此循环往复。看这节凑,这事儿起码得等吃完了饭才能了结。
小孩这些可爱的举动自是没逃过尤清洄的眼睛,心中当下柔软一片,忍俊不禁,但又想到小孩长这么大没爹没娘,甚至没机会出去看一看,喜悦立马被酸涩取代。
孙思目光如炬,心念转下,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拍了拍小孩的脑袋,“阿潜啊,这是奶奶早年认得儿子,你就叫干爹吧。”
孙潜蓦然睁大了眼,话还没说出口,就消散在孙思的淫威下,乖乖的喊了声,“干爹。”
尤清洄应了声,想揉揉孙潜脑袋,手抬起,终是没有伸出去,再次落回了桌面。
一直到用过早点,小孩愣是再也没看尤清洄一眼。
尤清洄不禁心中发苦。
“奶奶,我吃完了。”小孩闷声闷气道,放下碗筷一溜烟跑了。
孙思冲他背影喊:“要不要再吃点?”
“不要了。”孙潜头也不回道。
孙思叹了口气,“这孩子。”
瞧见尤清洄面有落寞,又道:“清洄啊,这事儿呢,怪不得阿潜,这孩子打小没爹疼没娘爱的,小时候还经常缠着我问他爹娘去哪儿了,我没有办法,便骗他爹娘都是大侠,给坏人抓了起来,等他学好武功长大了,就可以去救他们。孩子信了,日日坚持早起扎马步,还要帮忙砍柴抓鱼采药,实在太懂事了,懂事得我都心疼。所以啊,爹在他心目中可能在个无比高大的形象,没人可比,我乍得让他叫你干爹,他可能就觉得侵犯了父亲在他心里的地位,闹别扭了。”
尤清洄心下大恫,方才见着孩子练马步,以为他不过是玩玩,没想到已是坚持了多年,不由很是心疼,“是我的错,倒是一直以来劳烦您了。”
“劳烦倒也没有”孙思正了正脸色,“你看,什么时候告诉他你就是他爹?”
尤清洄沉默了一会儿,“再过一段时间吧,等我们处得熟一些,他或许比较好接受。”或者说,能更容易原谅他。
孙思正收拾桌子,闻言不由一顿,“这次要留下住?”
尤清洄道:“怕是要叨扰干娘一段时间了。”
“哦,也好。”孙思将碗筷放进锅里浸了水,“你一年也不来个几次,每次来都趁着阿潜不在,有时就远远的望他一眼,这会儿终于要跟孩子好好相处了,不错。”
尤清洄苦笑,也不知孙思这话是不经意还是讽刺他来着。不过想想这么些年来自己多不负责,孙思有些怨气也是应该。
小孩自我调适得好,不多会儿就又乐颠颠的,缠着孙思教他剑法,“奶奶~你什么时候可以教我武功啊?我都练了三年马步啦。”
孙思哼哼,“等你再练三年吧。”
“哎哟,我的奶奶诶。”孙潜夸张的叫道,“再等三年我都老了,您还那么年轻,我就赶不上您的脚步啦。”
“混小子。”孙思笑骂,“少给我贫嘴,基本功必须得打扎实。”
孙潜一下子垮了脸。
尤清洄看着他们祖孙俩亲密无间的样子,一时百感交集。
孩子出生六年了吧,六年了,别说抱一下,就连说话,今日都是第一次。
内疚二字不足形容。
六年前,他也不过十八岁。
也不过是个孩子。
尤清洄敛了敛快要冲破束缚的感情,看着孙潜恹恹的样子,心中微微一动,道:“阿潜想要学什么呢?”
对着尤清洄,孙潜便显得客气有余亲近不足,“只要是厉害的都行。”
“那干…我教你好不好?”
孙潜眼前一亮,下意识的朝孙思看去,“可以吗?”
孙思看了尤清洄一眼,垂眸,算是默认。
乱影刀剑,听着名字略有些怪异,却真真是一套剑法,乃他师父天竹老人所创。用剑舞出一番刀光剑影,达至最高境界时,人剑合一,使得敌人困在漫天的剑影中,回神时已身首异处,而出剑之人,在剑光停歇之时,已央央离去,不知所踪。目前这境界,怕也只有师父一人达到,至于他,连火候都还没练足呢。
师父将剑法传给了他,他再传给他儿子,不为过。
不过既是示教,冰山一角足矣。
尤清洄在院子里随手捡了根枯枝,灌注些许内力,忽的腾空一跃。
回旋,横扫,疾风掠过。斜刺,劈砍,剑走偏锋。
尤清洄身形灵活,转身轻巧,却是带出一阵阵凌厉的剑风。
蓦地,尤清洄站定了身,飞舞的衣衫归于平静。
院子里一片寂静,寂静的有些诡异。
忽然,大片剑影刀光铺天盖地而来,无数剑光迅速划破虚空,刺得人睁不开眼。尤清洄就站在纷杂剑影里,发丝舞动,衣抉翻飞,他却岿然不动。
待到光影散去,院中仍是最初的模样,尤清洄已是毫发无伤的站到了孙潜身边。
孙潜被尤清洄勾勒的轻浅笑意从呆滞中拉回,眼中瞬间迸发出炽热光亮,亮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