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安顿下手指上的动作,就着抓着围巾的姿势,向下俯视着转身。在开始转过来之际,祁安就隐隐觉得会有什么惊喜在等着自己似的。即使产生惊喜的本身并不会属于她自己。
一条白色的小狗!
祁安停住身子。那小狗已经彻底吸走了她所有的视线,并凝聚成了一个可以在它脸上穿出一个洞来的焦点。它就坐在自己的脚后跟几厘米外的地方,向上仰视着自己,两只黢黑眼珠在白色的绒毛之上闪闪发光。张着嘴巴,发出悦耳而高频次的呼呼声。
它看起来正在朝着她不停地傻笑着。不是讥笑,或嘲笑,亦非哂笑。那浑然天成而毫不做作的笑颜,似乎洋溢着它由内而发的纯然的愉悦与善意。
☆、譬如泥洹
祁安猛地转视线回镜子。好像里面的那个人忽然之间发出了紧急召唤令。视线闪到一起的瞬间,她发现里面那个眼周阴郁的女人正近乎极度雀跃地咧开着一整排白闪闪的牙齿,由上下压的帽子快要被那跳跃着的兴奋顶出去了。那白皙的牙齿似能把眼周照亮,映出眼窝深处敞亮的双眸。
“hi……”,祁安在镜中飞快地转身。向前微微倾俯着身子,伸出一只手拦住胸前荡出的围巾,又小心翼翼地伸出另一只手,分开着五指,盯着小白狗的水灵灵的双眼,小心翼翼地呢喃出了一声“hi”。
“你好呀……”。
小白狗朝左又往右地倾斜着摇摆出一个可爱的幅度,那整张与生俱来的笑脸似乎永远不会泯灭。
它姿态优雅地坐在那里。闪烁着宝石光芒的浑圆眼珠,很快从那慢动作左右晃动的手上转移,静静地深深地仰视上面俯下来贴近的眼睛。一脸自然而然的亲切。好像能够透过它那闪烁的双眼,直接感觉它白色绒毛下跃动而温暖的红心。
祁安小心翼翼地伸出左手,轻而又轻地抚摸上小白狗毛茸茸的温暖小脑袋。小狗更加地仰起头来,用它温暖的小舌头去舔舐祁安的手掌心。好像它并不愿意被她抚慰着,却更愿意用它自己的温暖去驱赶她手上冰水遗下的冰凉。
她的左手与小白狗的嘴巴欢乐地嬉戏在一起。祁安内心闪过一丝愧疚,她没有任何可以给这条惹人喜爱的小狗一点可以吃的东西。思及此,抚摩它小脑袋的手又不自觉地更加温柔了几分。她多么想把这样一条温暖的小狗,紧紧地拥抱在胸怀里,用下巴蹭它身上绵软而温暖的绒毛啊。
她有一种感觉,这条小白狗,它了解她的温柔,还能够进行细腻地感受。它从地上四脚站立,朝她移近了许多。此刻它就呆在她的鞋边。仰着的小脑袋,就快要蹭上她的小腿。那依赖的姿态,像极了一只慵懒而可爱的猫咪。
这期间没有人进来,也没有人出去过。也许有也不一定,只是祁安她并没有发现。这时她听见高跟鞋踩踏下冲厕所的巨响水声。随后,从里面传来“宝宝”地亲昵呼唤。两个一模一样的字被各自拆分在两个不同的空间里。后一个发音,在空气中蔓延出久远的生命气息,夹在荡漾而至的香水气味里。
小白狗听见那声音闻到那熟悉的香味,贴近祁安小腿处的小脑袋机敏地移开。缭乱地晃动着它那可爱的小尾巴,迈着典雅的小碎步,慢悠悠地出现在皮草女士的跟前。
“哇哦,馒头宝宝最乖了!”女士毫不吝啬地夸赞,宠溺的话里,奔突着漫溢的豪迈之气。
越过小白狗,她从自己的手提包包里拿出一瓶洗手液,旁若无人地专注注视着镜中的她自己。盯着自己的双眼,飞快地大幅度搓洗着双手。双手的硬骨在宁静的空间里摩擦出声。末了,又从包里拿出纸巾,飞快地一根根手指擦拭后,再扔进另一面墙边的垃圾桶里。最后,她再一次凑近镜子深深地看了一眼印现在镜子中的她自己,重点专注的是那鲜艳的红唇。举起一只手,一抹那雕刻般落在头上没有丝毫毛糙的光泽秀发,手腕处萦绕出一抹绿光。然后再满怀自信地转过眼角。
“baby,o!”女士的尾音愉悦地上扬,伴着小白狗雀跃的低鸣,和那标志性的高跟鞋点击地面的音律。
“小狗狗,再见啦!”
高跟鞋声,肉垫触在大理石地面上的默然,轻轻摇晃的尾巴与冷空气的摩擦,祁安望着四脚踏着杂沓声而去的小白狗,心里有丝不同于面对人时的隐隐的失落感。
小白狗似乎是听见了她不舍的告别,竟在她在心里刚刚说完的下一瞬,转过小脑袋来,留下一个足以让一位心情开朗的女人温暖到心融化的笑容。而后消失在卫生间门口。
祁安竟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将它最后对她的带着留恋意味的回眸和那永恒的无邪笑容错过。
触不及防地,一股骤然腾升的酸涩感刺痛了敏感的鼻端神经。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仍然像是在看着另一个自己以外的别人。现在她对她的了解,仅限于表象容貌,可却也称不上全貌。她对她的内心,似乎一无所知。这一大面实实在在的防水镜,使她们正面相对,却将彼此内里潜在的思想隔离进了视野盲区里。镜子之外的她,无法通过这样一面镜子,看到或猜到镜子里面的那个她究竟在进行着什么样的活动。伸出右手食指,戳向前方的镜面。两只相仿的食指隔着一定的安全距离,不动声色地相对着。
祁安摘掉帽子和围巾,放于搁置在洗手台上用纸巾拭干处的电脑包和帆布袋上。从左手手腕上取下和单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