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给小四子赐婚?”宁朗之脸上没什么表情,“跟小四子说过了没有?”
“他年纪也不小了,这都出宫分府了,府里没有女眷打理也不像个话。周阁老的孙女年纪比他小两岁,听说性子温婉,在闺阁之中颇有美名。另外还有几家子的女孩儿,也都是不错的。我想着,今年就赐下一门亲事,你道好不好?”
宁朗之冷笑,“你都想好了,还来问我?我算哪门子里的?皇上的意思,谁还能有意见不成?”
宣宁帝诧异道:“这是怎么了?又哪句话戳着你了?小四子在你身边儿长大,我问问你的意思也没什么不对罢?”
俩人从年轻时候起,便一直是这般拌嘴,感情倒是越拌越深。
宁朗之仰起头,线条流畅的下颌,白皙的脖颈,略带疲惫的神色,让他看起来很有几分脆弱之感。
“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半晌,宁朗之才轻声道。“小四子每日下了朝就往我这边儿跑,为的是什么?若是没看出来,你也不会这么着急,想要为他赐婚罢?”
宣宁帝沉默了。
过了许久,轻叹了一声,“你知道我对他的期望,不然,也不会单单将他放在你身边来教导。我年纪比你大,若是往后……除了他外,还有哪个能好生待你?他与你有半子之义,又有师生之情,除了他,我都放心不下!”
“可是朗之你也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世间没有舍,哪来的得?小四子若是有心,必然需要人脉,需要自己的支持者。联姻,就是最快最稳固的法子。”
“所以当年你才会毫不犹豫地娶了正妃,纳了侧妃,当了皇上又继续后宫三千?”宁朗之嘲讽道,声音却带着微微的颤抖。
宣宁帝握起了他的手,在他掌心轻轻一捏,“又说这些?我宫里的那几个妃子,大都是潜邸之时的。不过是因为她们育有子嗣,为孩子考虑罢了。再说新封的贾妃,至今我连凤藻宫都没有进去过几次,更谈不上宠幸。为何封了她,难道你不清楚么?恁大岁数了,还吃这些飞醋?”
抽出手来,宁朗之闭上眼不理会他。
宣宁帝叹了口气,不折不挠地又一次抓住了那只手,“真不想让我给小四子赐婚?”
“你的儿子,你看着办。我只一句话,若是小四子伤了烨儿,从我这里便不能答应。他若是无心,就给我离着烨儿远些!”
宁朗之自己这一辈子便吃够了这样的苦头,自然知道这一条路走的如何艰难。本朝男风颇盛,多少官宦人家勋贵宗室都有男宠。更有甚者,府里妻妾成群,还要养几个娈宠。世人知道,往往也就是说声fēng_liú罢了。似他自己这等,为了个男人不娶亲不生子的,世上人都数过去,怕是也没有几个。
尤其是他的身份贵重,宣宁帝更是九五之尊,这份儿感情就算是有些人瞧出来了,那也不能堂堂正正地摆在明面儿上。
多少年了?宣宁帝登基之初他所受到的刁难,因而自己避出京城,带着小四子和水溶。饶是这样,还遇到过几次暗杀。多少艰难多少磋磨,才到了今日这个地步?难道,往后也让林烨再走一遍?
纵然不是自己亲子,宁朗之也绝不希望林烨这样。
“你还是问问小四子自己的意思罢。”宁朗之轻声道。他的心里,总有一种希冀,希望徒四能够做出与他父皇不一样的选择……也算是,在林烨身上弥补一番自己此生的缺憾。
宣宁帝看着爱人脸上明显的伤感,沉默了一会儿,“再看看罢。”
算是揭过了这个话题。
不过,宁朗之如此为林烨着想,他显然忘了,徒四与林烨之间,还只是徒四那剃头挑子一头热呢。
日子过得挺快,转眼便是九月底了。荣国府的省亲别墅修建装缮完毕,层楼高起,崇阁巍峨,处处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端的是一处富贵fēng_liú的好去处。
贾政等带着人进去看了几回,又改动了些地方。贾母又与王夫人邢夫人等再查再看,终于无一处不妥当了。又见外边采买的小戏子也能演上几折子戏了,小尼姑小道姑们能念上几卷经了,贾政这才上了折子,祈请贵妃回家省亲。
与荣国府一同上折子的,还有吴贵妃周贵人两家。
宣宁帝准了奏,就令三人于来年上元节这一日省亲。
消息传来,三家又忙活了起来——倒不是别的,都是宫妃,尤其吴贵妃和元春品级相同,周贵人却是受宠。同一日省亲,再没有让人比下去的道理!
于是,三家子便如约好了一般,又开始大肆在京里采买金玉摆设古玩玉器等物。园子已经修好,自然不能再动,那么能攀比的地方,自然是这些摆设器物等了。
王夫人有点儿发愁。一来,是这大笔的花销,银子还不知道哪里去弄。为了建园子,早就将宁荣两府中凑得数十万两银子花了个干净。如今园子中摆着的,多是荣府公中收着的东西。再想添换东西,银子从哪里来?
二来,女儿省亲的时候正值严冬,花木凋零万物颓废。园子中景致再好,那也看不出来不是?
宝钗因觉得自从哥哥与林家的事儿出来后,迎春探春等人与自己都生分了,一心要挽回自己的形象。因此,往王夫人那里去的比探春几个还要勤快。知道王夫人的心事,宝钗笑了。
“姨妈倒也不用着急,我倒是有个法子——咱们且用各色的绢缎纱绫扎成树叶儿花朵儿的样子,粘在树上,远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