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有鸟雀从空中飞过,扑棱棱落到道路两旁的树上,一声声轻巧且欢快的鸣叫着,圆头圆脑看上去一团喜气。
偏是夏蝉最恼人,一晌儿都不歇,直聒噪。
车夫老伯专注地赶着车,把坐在一边一身风骚的楚越当空气。
少主来中原究竟有何打算,老门主为什么闭关出来以后变得特别怪异,他们为什么要装作不懂武功的普通商人,这些楚越都不明白。
晏怀风的态度总是如云山雾罩,让人看不分明。
他总是无时无刻不在笑,轻笑、浅笑、若有所思地笑、无端地笑、意味深长地笑、让人如沐春风地笑——也许在别人眼中真假难辨,楚越却直觉那笑意分明很难达到眼底,只不过浮在表面浅浅的一层,像一张面具,随时都能揭去。
他不开心。
楚越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怎样才能让他开心。
然而他能感觉到,晏怀风似乎特别喜欢逗他,只要看到他一本正经地尴尬着,晏怀风就会异常高兴,眼中掀起细微的波澜,不再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
想到这里,就又想到了那本春宫图,那天晏怀风让他捡回来,随手翻了两页就一股脑儿塞进他怀里,还嘱咐他说:“好好学着,总有用上的时候。”
当时他很尴尬,却依然忠诚地执行命令每天都翻看几页,结果每一次都被那些闻所未闻的姿势弄得耳热心跳。
就在他分神想到某张图的一瞬间,眼角余光处忽然闪过细微银亮的光芒,他下意识地一偏头,三枚飞刀几乎擦着鼻尖飞过,“咄咄咄”一连三声死死钉在道旁的树上,每一把都插=入树干寸许深,刀衣(1)随风摇摆。
楚越警觉地顺着飞刀飞来的方向望去,“什么人!”
而受了惊吓的驾车老伯一翻白眼儿,话都没说一句就晕了过去。马车失了外力驾驭,立刻开始颠簸乱晃起来。
楚越眼疾手快地一拉缰绳,大喝道:“少爷,有危险!”
话音未落,四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人分别从他的头顶、前方和左右两边冲了出来,掌中刀剑闪烁着冷光,二话不说就往马车里捅。
楚越左手拉着缰绳,试图控制受了惊的马匹把车架稳,右手往腰间一摸想要抽出佩剑御敌,却不妨摸了个空,才想起从清欢馆里出来他就没再带那把随身的剑。
千钧一发之际,楚越打了个呼哨,摘星所送的那匹马一扬前蹄,拉稳了马车开始减速。有了头马的带领,其余三匹马也不再慌张乱窜,车子渐趋平稳。
这一番变故都在电光火石间,楚越甚至来不及松口气,刚准备提气纵身,与那三个不知是何来历的人肉搏,身后忽然车帘一掀,伸出一只手,慌慌张张地叫:“阿越!”
是晏怀风的声音。
楚越一分心,回头去看,却见晏怀风半缩着身子一脸惊恐,面孔吓得煞白,四肢都在发抖,看上去就像个被吓蒙了的路人,按着楚越肩头的手指却在不动声色间一捏,畏惧的眼神中飞速闪过一丝异色。
楚越立刻会意,他们现在是不通武功的韩风和阿越,不能出手!
可是——
刀剑带起的杀意与呼啸近在耳畔,这些人也不知什么来历,一言不发来之即战,一个眼神的功夫,一柄刀已经直直□马车之中,堪堪横在楚越与晏怀风之间,刀刃上甚至连一丝木屑都没有沾上。
楚越恨不得一指将这利刃捏断,他不能忍受有什么人敢在自己面前威胁到晏怀风的生命,却偏偏不能轻举妄动,还要做出普通人遇到这种事的正常反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