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无情素来执着于剑,对苗疆蛊术并无深究,根本不知被巨阙剑气击杀的便是金线蛊。张元宗曾有苗疆一行,当然识得此蛊,赞道:“晏姑娘好生厉害!这金线蛊号称无坚不摧,却被姑娘一剑斩灭。”
晏无情眉梢微挑,原来那物是苗疆蛊虫,然后睥睨道:“我有巨阙在手,当世谁敢称无坚不摧。”张元宗的内息微微透出体外,消解席卷而来的冷酷威压,护住气血平稳。他淡笑道:“晏姑娘所言极是,不过灵蛊无主无令不会无故伤人,想必蛊主就在附近。”
晏无情无动于衷,握着巨阙的玉指轻轻摩挲着剑颚,冷傲道:“你为何还不走?”张元宗垂目微笑,言道:“蛊术诡谲,晏姑娘有援救之恩,在下岂能独善其身?”晏无情冷哼道:“你认为我应付不来?”张元宗正要出言解释,晏无情浑身杀气陡生。
巨阙倏然出鞘,以剑气为琴弦,好似有无形的手指在拨弄,发出杀人的琴音。虚空中传出微弱难闻的异响,若非两人这般的高手,根本就不可能听见。巨阙未再归鞘,剑气浑然天成,晏无情皱眉暗惊,方才那是什么?
巍峨巨峰在侧,莽荒丛林苍苍,一切都安之若素,虚空的危机似乎只是幻觉,但是晏无情笃定那是真实存在的杀机。未知的往往最能勾起人心底的恐惧,即使是晏无情也不敢侥存轻慢之心。张元宗沉思片刻,凝重道:“这是无影蛊,无形无迹,一定是陈清玄来了。”
晏无情此时也觉得诡异非常,不由稍稍收敛了傲气,若非杀手之王的灵觉较常人敏锐,觉察到虚空中的危机,只怕也要被其所趁。这也是她的独到之处,就算和她修为相当的高手,只怕也不能如她一般察觉无影蛊的存在。
无影蛊融于虚空,来去无踪,本是一大杀器,但是在巨阙剑下,也只有一命呜呼的命运。晏无情见张元宗表面上云淡风轻,内里却是警惕万分,不敢有丝毫松懈,冷冷问道:“陈清玄就是那个被苗疆称为‘蛊神’的人?”
陈清玄在江湖上现身极少,一线天却已知晓他的消息,果然杀手组织亦是消息灵通的情报组织。张元宗双眸一眯,思绪仿若飘荡到很远,道:“不错。我初次见他是在苗疆罗生谷,此人不仅武功奇高,御蛊之术更是无人能出其右。他同山上那些人是一道的,此刻就在崂山。”
晏无情面无表情道:“藏头露尾,也不见得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蛊术奇诡,但以她的杀伐决绝,何尝把谁放在眼里。张元宗建议道:“在下已然脱困,晏姑娘还是同我一道走,也好有个照应。”晏无情闻言有些迟疑,考虑片刻便点头同意。
突然间,她感觉周遭发生了异常的波动,巨阙剑横在胸前,封锁虚空,护住周身。如是气浪卷向沙雕,周遭的景象焕然改变,她冷静的眼眸流露出一丝惊愕。视野里忽然没了张元宗的身影,对面赫然站着一个年轻男子,灰衣落落,眉清目秀。
他面露愠怒之色,喃喃道:“这老道士真是越来越不济了。”然后他睁着一双乌亮的眼睛,貌似天真无邪地望着晏无情,祈求道:“这就是巨阙剑啊,能借我一观吗?”晏无情冷笑道:“有本事你自己来拿。”虽不知为何情势陡变,但她怎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方才哪里是什么张元宗,不过是面前之人的障眼法。她私以为巫千雪多半并未完全破除崂山的幻阵,却不知道这是公孙纯阳新的手笔。能够做到这般真假难辨,布阵者的手段的确匪夷所思。晏无情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阵法犹存,那么面前的巨峰是真的巨峰吗?
前后串联,这个年轻人与情报中的描述相差无几,不是他陈清玄还能是谁?想要一观自己的巨阙剑,真是天大的笑话,也不想想有没有命来拿。晏无情斜瞥着他,威严而雍容,这个江湖名不副实的人多了。蛊神?倒要瞧瞧有何能耐封神。
“爹爹,爹爹,杨伯伯今日教了我一套剑法,快出来看看我练得如何?”小姑娘踩着夕阳的余晖,老远便兴致勃勃呼叫着,一路信手挥舞手中木剑,演练着生涩而精妙的招式。可今日有些奇怪,爹爹并未如往常一般出来迎接她这个宝贝女儿。
小姑娘蹦跳着穿过回廊,好奇地推开爹爹的房门,血腥气猛然迎面腾扑而来,熏得她一个趔趄。当她看清屋中的场景,顿时懵在当场,无法言语。晏鹤山魁梧的身躯卧倒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简文鼎半跪在地,扶着他的肩膀,面露沉痛的神色。
木剑倏然掉落在地,小姑娘霎时惊醒过来,嚎啕哭喊道:“爹爹,你这是怎么了?”她三步并作两步扑倒在晏鹤山的身上,一双小手紧紧捂住他胸膛鲜血直冒的伤口。泪珠大颗大颗落下,和鲜血溶在一起,可是怎么也冲淡不了刺眼的血色。
晏鹤山伸手抚摸小姑娘的秀发,温和道:“情儿,别哭,爹爹没事。”小姑娘哭声未减,喊道:“流了这么多血,怎会没事!爹爹,你现在是不是很痛?是不是很难受?”晏鹤山保持着微笑,摇头道:“爹爹不痛。爹爹心里很高兴,终于可以与你的娘亲相见了。”
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爹爹是她的天,可是天垮了,爹爹是她的地,可是地陷了。她小小的心里其实清楚得很,这个最爱她的人将要离她而去,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永久闭上双眼,再也听不到她的呼唤。
晏鹤山不舍道:“情儿,爹爹最担心的就是留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