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漫长的准备工作下来,苍国景帝陛下已经从头凉到脚底,心寒了三分,更不要说拆线的过程了,疼得死去活来,偏偏为了面子还要死死忍住不出声,受够了生不如死的罪。
苍景澜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伤,一辈子连划伤手指的次数都数的过来,甚至连三四岁时被蚂蚁咬中脚趾头,都被他当一件人生大事,牢牢记在脑海里,这次遭了这么大的罪,早把害自己成这样的人恨上了。
堂堂大苍国皇帝,是怎么出现在使节队伍里,打扮成普通小兵的;又是怎么跟“流寇”起冲突,被人一箭射中,坠下山崖的,苍景澜没说,苍天素也没问。
同样的,原本应该老老实实待在西北军大营的镇北将军,是怎么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还好死不死顺手救下当朝皇帝的,苍景澜也没有开口打听的意思。
两个人心中各自有数,小心翼翼地避过双方的雷区,几天下来,除了强制喂饭和强制排泄的时间,相处得竟然还算不错。
苍天素每隔一个时辰,都会去谷口探查一番,看有没有人追下来搜索,过去了这么些天,都没有发现有人走动的痕迹,连段羽都失了消息。
仔细想了想,苍天素注意了一下每天瘫在床上百无聊赖打哈欠的苍景帝,终于给自己心中的疑惑找到了答案。
苍景帝这次恐怕真的打算除掉段羽,伪装在使节护卫中,一来是想要亲眼确定段羽的死亡,害怕自己弄什么幺蛾子,二来,恐怕帝都那边出了问题。
前几天起争端的三派人马,恐怕还没有争出胜负来,否则不拘谁获得了最后的胜利,一定会派人下来搜寻景帝尸体。
唯一的疑点就在于,究竟发生了什么,能够让皇帝行踪这么机密的消息泄露出去。除了这种正正经经的国家大事,苍天素想不出什么理由,能让段羽耐着性子,为了怕暴露自己也在这个山谷中,这么长时间不给自己音信。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苍天素心中后怕不已。他之前为了给段羽脱身,设计了种种可能,万般变化,看似天衣无缝,没有破绽,其实不然。
若然苍景帝派来的是个寻常人物,自然发现不了其中的玄机,但是如果一国天子屈尊而来,他真的没有把握能够成功偷天换日。
若不是中途出了差错,把苍景帝的计划全盘打乱,段少将军如今恐怕不知埋骨在何方了。
第十二天的时候,段羽打小养的一对白雕找到了他,这对雕在几年前,还曾经让抓耳挠腮实在没有办法的段羽拿出来献宝,试图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苍国大皇子勾引出营帐。
苍天素在白雕腿上的竹筒里把卷纸拿出来,匆匆看了一遍,无视掉苍景帝在一边搔首弄姿抛媚眼的暗示明示,面无表情拿出火折子将其烧掉。
他从鞋底夹层中掏出特制的纸张,咬破手指在两张上各写了几个字,重新用竹筒封好,喂了几块肉,将两只雕放了出去。
苍景澜冷眼看着两只雕朝两个方向飞走了,不轻不重道:“看不出来,你倒当真搞出了一点名堂。”
苍天素刚刚写的字并不是无极大陆上的文字,固然是为了防止两只雕半路被人截住,恐怕更多的还是为了防他这个就在旁边站着看的父皇。而且显然,自己的大儿子除了西北军,手下还有第二支势力。
区区四年时光,能在贴身服侍的晓丝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发展出另一队人马,苍景帝此时冷眼旁观,颇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
苍天素没有理会他的挖苦,在药品食品一应俱全的小屋子里转了两圈,打包了一些必备物品,口中道:“您这次玩的有点大,昨天亥时承国突然发难,出兵占领了这块地方。您的使节团和八千西北军寡不敌众,被迫后撤。两国在一个时辰前息战。”如今承国来搜查的士兵恐怕已经到了山谷入口处了。
他一边说,一边扯着一脸不情愿表情的苍景帝绕着早就计划好的隐蔽小道绕出了山谷。幸好本来打算将段羽偷偷送到承国去,虽然因为承国人力调动,警戒加强,原先买通的人手恐怕不能派上用场,但是大体行动路线苍天素还是有数的。
他只要自己和苍景澜能够顺利潜入承国,抵达两千里外的小镇隐嵩,就能顺着最初的安排,从岳国安全返回苍国。
苍天素刚刚已经分别给段羽和赵六下了指示,就看两队人马有没有本事,在两人抵达隐嵩之前把人手调换过来,让段羽的人马全班接替掉赵六的手下。不到逼不得已,他实在不愿意暴露赵六的盗宗势力。
当然,目前最重要的,是看自己有没有本事,拎着面前这个非暴力不合作的父辈穿过承国的重重防线,抵达隐嵩镇。
一把火烧了小屋的苍天素好话说尽,好不容易把肩膀上的四个沉甸甸的包裹分了两个丢到了苍景澜身上,直觉得额角青筋在隐隐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