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邻居还在说:“上次见到一秋,我可好好批评他了,说他不懂事,你们母子俩为了他可算尽心尽力,一个名字他都这么计较,可不让你们寒心!”
“妈妈!”那边,邻居的女儿不满地说话了,她跟周一秋一个学校,矮一个年级,周一秋在学校里算是名人,轶事她也知道一点,“是景宸哥哥主动带他去改的名字,以前大家都知道他有个特别帅特别厉害的哥哥,现在改了名字,好了,大家都知道他是养子了!隔壁班的小痞子天天去问他,是不是他哥哥看不起他,不要他了。”
方梅和邻居都是一愣。方梅工作繁忙,很少和一秋的老师联系,没想到改个名字会有这样的影响。
“哎呀哎呀!”邻居脸上也非常尴尬,连忙岔开了话题,“那……景宸妈妈,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想好了吗?陈警官不错的,他爱人得癌症过世十几年了,也没有孩子,你们也是认识,要是觉得可以的话,就搭伙过个日子吧,老了也算有个伴儿。”
方梅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有两个孩子呢。”
邻居好像也是受人之托,还在不停劝说:“你工资才多少,景宸还在上大学,冬阳……唉,一秋以后肯定也要上大学的,成绩那么好,俩孩子还都要买房娶媳妇,你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也供不起啊。”
“没关系,”方梅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笑容,说,“仲言的抚恤金够了。”
邻居张口结舌,她的女儿目光从母亲转到了方梅,神色从不耐烦变得同情。
方梅提着在菜市场的收获,上了楼。
一边走,一边脑子里还在想刚才邻居家的女儿说的话,小儿子改了名字,被隔壁班班不喜欢他的人嘲笑,嘲笑说哥哥不要他了。
方梅沉吟着,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才想起来,原来自己一次都没有去过一秋的家长会,全部是被景宸代劳了。景宸还在高三的时候,就去了一秋的家长会,还被老师以为是一秋花钱雇的假家长,打电话跟自己联系。
原来她很少尽到了监护人的责任,在养子的成长历程中,缺席了很多。
她内疚起来,心想回家要跟景宸商量商量,趁假期母子三人出去旅游,让一秋放宽心,无论他叫什么名字,也不会影响一家人之间的感情。
想着想着,到了家门口。这天她开始休假,于是回来的比较早,两个儿子大概都不在家。
她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看见,景宸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大约是在睡觉。周一秋在他身边,低下.身亲吻他的脸,脸上的表情,一半是依恋,另一半是……
六月的晴天,半空中似乎炸了一个响雷,劈得她喘不过气来。
——方梅见过周一秋的父亲,周隽云,一个英俊得出类拔萃的男子。和她也算是朋友。
景仲言和他关系非常好,当年洞穴事故后,景仲言加入志愿者,为了找到周隽云,在西南的地下奋斗了几十天。
只是周隽云获救以后,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很快跟他们断了联系。
不过最终他们还是死在一起的。
方梅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掉头走出了很远,装菜的网兜还提在手上,被风吹动,里面冻得生硬的鱼一下一下地打在自己的腿上。
“妈妈!”有人喊着,从背后追了上来。
周一秋惊慌失措地停在她的面前:“妈……”大概是看见了她那时的眼神,中途硬是改变了称呼,颤抖着声音说:“阿姨……”
如果她那时纠正了养子,也许后面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可是,她那时只是盯着年少的一秋,仿佛第一次发现,他真像他的父亲,容貌像,平时的气质也像。
当时惊慌的周一秋并不像他优秀的父亲,他语无伦次地说:“我错了,是我的错,请你……请不要告诉哥哥……”他像是要哭出来了,他改变了对养母的称呼,可是还叫景宸作哥哥。好像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放弃唯一这层亲密的关系。
看着养母没有表情的脸,他的脸也更加苍白了,少年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对不起,请不要告诉哥哥,我这就走……”
他说对不起。后来方梅无数次回想起来,总是在想,他其实没有错,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只是当时,方梅脑子里也乱成了一团,只有一句话让她脑子里特警的本能恢复了过来:“走?你要去哪里?”
——不能再想了,不要再想了。
在深夜的疗养院中,面容苍老的方梅突然喘不过气来,有很多画面从她脑海中一格一格地闪过,有很多痛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她想站起身,伸手抓住过去错过的一些东西,长久以来萎缩的双腿却撑不起她的体重了,她滑倒在地毯上,额头撞过写字台的棱角。
警报声呜呜地响了起来,值班的护士马上推门跑了进来,跪在她身边检查了一番,马上对通讯器说:“三楼方阿姨病危,请急救室做好准备……”
第42章
大约是母子之间的心电感应,在另一个城市的严家别墅中,景宸也一夜未眠,睁着眼睛,看天慢慢暗下去,又一点点亮起来。
房间里还弥漫着情事过后特有的气味,疲惫的身体像是要沉到地底。只有头脑,极为活跃。
“景宸,你看过所有的资料了吗?”
任务开始的前一天,最后一次梳理各方面的细节时,陈指挥问景宸。
“是。”景宸回答,他们身处警局的一个安全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