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期恨铁不成钢,“你没事儿给他显摆那东西干吗,没事不能和他谈诗谈歌谈星星月亮吗。”
江成宴把纸盖在自己脸上,虚弱地说:“我错了。”
沈佳期就算火冒三丈,瞧江成宴这样子一肚子火又化成好气。
江成宴认错态度可谓是从小良好,长大更好。江泽涛一直无能为力,干脆听之任之。
“不过,你为什么非要去北京?”沈佳期点了支烟,淡淡问道。
江成宴打开窗,平静地说:“以我的成绩,只有去北京才不算可惜。”
这话虽然陈述的是现实,可总给人一种我很拽的意味。沈佳期冷哼一句“臭小子”,接着说道:“你爸可让我盯着你,你给我安分一点。”
江成宴给沈佳期倒了杯水,饶有兴趣地问道:“我对你说的京城谷家比较感兴趣。”
沈佳期警觉道:“怎么,你什么时候对这些事情来了兴趣。”
“没什么特别的兴趣,我总得知道自己接触的是什么人吧。”
沈佳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淡淡道:“谷衍吗,这些年倒是年轻一代里有骨气有本事的,勉强也算配得上自己家世了。”
江成宴认真听着,闻言道:“勉强?”
沈佳期掐掉了烟,目光复杂地看向江成宴:“的确是勉强。”
“年轻一代真正称得上翘楚的,在我看来只有两个人,一个人是你父亲,一个人叫做谷承远。”
“谷衍的父亲?”
沈佳期摇头,沉声道:“不,他是谷衍的大伯。”
“这些事情你知道也无妨,总归是那一代的风云人物,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人物,也好过自己胡乱嘚瑟。”说到后面,沈佳期又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江成宴一眼。
江成宴低头受教。
“谷承远真的是那一代中天资能力堪称卓绝的人物,在他的时代,所有人都只是陪衬,我也不例外。”
沈佳期眼神似乎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搬着板凳坐在谷承远身边的时候。
“在现在看来,你们或许会嫉妒羡慕那个事事领先的家伙,可我们真的很服气。谷承远打仗打得好,可他玩的本事比打仗的本事大多了,弹弓打鸟,凿洞摸鱼,翻墙爬树等等,大院里的家长禁止的活动,只要听到是谷承远带着,就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就立刻冲出去抵达大本营,由他带队,浩浩荡荡一群人出去玩。”
江成宴楞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您居然有这么大年纪了?”
沈佳期挥挥手,让他闭嘴,继续说:“谷承远对所有人都很好,只有一个人,他对那个人特别地上心,特别地好。”
江成宴疑惑地看向他,沈佳期注视着他,仿佛透过一个人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江成宴心“咯噔”一下沉下去,他的心中时隐时现一个名字,像是禁忌。
沈佳期眼神微微带着一丝怜悯,他叹息着说:“没有人会预料到你的出现,因为他们那时太相称了。谷承远随口一句话,他都会很自然地接上,谷承远粗心漏带了什么东西,他都会很顺手地递过去。”
他注视着江成宴,低声道:“也许你会觉得这样的陈述对你是种伤害,但是当年的事实真是如此。”
谷承远只会驻足在一个人身边,只会温柔地凝视那一个人。
这样有悖lún_lǐ道德的事情,所有人都选择缄默不言,除了谷承远。
当他选择把这个名字以伴侣的姿态公之于众,这条路便注定无法顺遂平静地走完。
江成宴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沉静,他的表情在阴影之下:“你刚刚说,年轻一代真正算得上翘楚的有两个人。”
沈佳期注视着他,言语仿佛带着魔力:“能够让谷承远驻足留恋的人,必然不是等闲之辈,但你应该很熟悉他。”
那个人一度被称为双璧之一,却又忽然沉寂。
他不是等闲之辈,但你应该很熟悉他。
大风不知从哪里刮起,卷过城市,揭开无数尘封旧事的灰烬。
“他就是江泽涛。”
“所有标志着谷承远的时刻,江泽涛与他比肩。”
那个时代鲜衣怒马的谷承远,温润清傲的江泽涛。
俗世的情爱在他们眼中不过易逝的烟火,短暂划过。
唯有他们,他们是不同的。
“后来呢?”少年开口问道。
沈佳期停在了那里,他看着大楼下面,一对情侣哭闹纠缠最后搂在一起,喃喃道:“后来?”
“他失踪了。”
那四个字像落进了无底的深洞,空荡荡地没有回音。
谷承远与江泽涛作为中国维和部队官兵远赴沙漠,谷承远失踪,江泽涛重伤。
骤变突降,故事在□□猛然跌至谷底。
江泽涛整整昏迷了两个月,这期间的经历不为人知,清醒后他不听劝告执意回去寻找谷承远。
风沙能够吞没牛群羊群,何况是一个活人。
世相大抵相似,盛极必衰,玉碎人散,不过如此。
“我知道你去北京的用意。”沈佳期眼神通透,语气温和,“不过江这个姓,对于有些人来说,实在过于刺目,会牵扯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我会帮你重新办理一套身份,今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