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睁睁地看着阿诚从他眼里一点点消失,被明镜送入明家资助的一个法国教堂里,由一位神父教养。
两年,他几乎日以继夜地专研。
十六岁的他,周旋在一群老狐狸中,只为撑起明家,只为早点见到阿诚。完成答应他的事情……
就在两年到期的时候,他准备了阿诚的房间、衣服,想着去接阿诚的时候,会见到一个什么样的少年。
阿诚应该十二岁了吧。
十二岁……
“……明楼,其实……”大姐却在他那个最兴奋的晚上,几次吞吞吐吐。
“早在半年以前,你去苏州谈生意,咱们家资助的教堂发生了火灾。很多人都遇难了,阿诚他也不见了……”
“阿诚、阿诚……”明楼不相信他听到的,明明他明天就可以接阿诚回家的。这一定不是真的,不是。
“大哥,大哥我在!”
明诚被明楼的呓语惊醒,他握住身旁人的手的时候,发现人已经浑身滚烫。
明诚顾不得夜深,赶紧套了件外套,下楼给苏医生打电话。
“……大哥突然高烧不退,苏太太,麻烦您了。”明诚打了电话,又跑上去,照顾明楼。
明楼人已经烧糊涂了,嘴里一直叫着阿诚。
明诚没有办法,只好抓着他的手,坐在他旁边企图叫醒他。“大哥,我在。没事的,苏太太马上就到……”
“怎么了?怎么了?”明镜也被吵醒了,她披着件风衣就进来了。“阿诚,你大哥这是怎么了?”
“大哥睡前说冷,就在我这里睡了。可是他半夜突然发起了烧,我已经打电话叫了苏医生。”明诚看明镜穿得少,“大姐,夜里冷,大哥这里有我,您还是去睡吧。不会有事的……”
“我怎么睡得着……”明镜赶紧回房穿衣服,想尽快来守着明楼。
明楼从小身体很好,一般的小感冒都没有,可是他一生病就是大病一场。
苏太太看了下,只说。“可能是晚上出去着凉了,心里压力又大,这才病倒了。给他打两瓶点滴,天亮退烧了就没事了。”
明镜出去送苏太太,回来的时候,看到明诚正一丝不苟地守着。她眼眶一酸,不知怎么地就想到那年得知阿诚失踪后,昏迷不醒的明楼……
明镜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看了看明楼又看了看明诚。
阿诚回明家的时候,已经十四岁了。
很瘦,身上全是伤……
她和明楼都没有问过,阿诚失踪的那些年,究竟是怎么过活的。
她怕她一问,明楼会因为当年她的决定,对她这个大姐心生怨恨。毕竟要不是因为她的那个条件,阿诚就不会在街头流浪了近三年。
明楼也不敢问,怕让阿诚想起那段黑暗的时光。
“阿诚……”明镜唤了声。
明诚几乎下意识,对上明镜泛红的眼眶。“大姐,您别担心,大哥不会有事的。这里我会守着,您去歇歇吧。”
“我……”明镜哽咽着,眼泪就那么突然落了下来,没有任何征兆。阿诚越是用那双明亮的眼睛、那抹灿烂的笑容看她,她就管不住自己的眼泪。
“大姐。”明诚被唬了一跳,明镜的强悍这么多年他一直是看在眼里的。突然哭起来的明镜,让明诚有点手足无措。
他起身抚了抚明镜的后背,不料明镜抱着他就痛哭了起来。
明诚安慰了很久,才让哭累了的明镜安心地回房间睡觉。坐在床边,他看着冰冷的药水一点点输入明楼的身体里……
明诚抬起手腕,看表。
时而看输液管,时而看手表。如此往复好多次,明诚心里默默地开始计算着时间……
心里有了个大概后,明诚捧起了床头的那本医书,一目十行地在目录上寻找他想要的信息。
然后,一边看着晦涩难懂的医书,一边注意着明楼的情况。
上海的冬天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温暖的阳光了……
明诚的房间采光很好,朝阳透过玻璃窗,照耀得人浑身暖洋洋的。
明楼睁开眼睛,就看到握着他的手趴在床边的明诚。他只是轻轻一动,明诚就醒了。明楼可以轻易捕捉到明诚眼里的担忧……
“大哥,你醒了。”明诚赶紧给他倒了杯温水,给他润喉。
明楼揉了揉额头,喝了水后,才问。“我怎么了?”
“还说呢,半夜发烧,把大姐都吓哭了。”明诚扶着他半靠在床头,“苏医生刚离开,说你劳累过度,需要休息。”
明楼感觉自己昏昏沉沉的,可是他还记得自己做的那个梦。可能因为那本身就不是个梦,而是所有人努力忽视的过去,所以分外清晰……
那个伤疤,明楼也只敢在梦里想起。
阿诚面前,他连口都不敢开。只好顺着明诚的话问,“大姐怎么样了?”他从来不生病,大姐肯定吓坏了。
“睡下了,睡之前逼着我打电话去市政府办公厅请了假。”明诚给他掖了掖被角,免得他再受寒。“烧刚褪,今天还是多睡睡吧。”
“还想着让你睡个好觉,害得你又一晚没睡。累不累?”明楼很心疼,仔细算算,明诚好像一天休息的时间比他还要少。
“大哥,我没事。”明诚笑得还是那么灿烂,“阿香煮了粥,我去端来你吃一些。待会儿我要出去一趟,明台那边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