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年轻教官没看见,便换了个方向,又挥了挥手。
年轻教官似是有点头痛地揉了下太阳穴,侧过脸朝身边的副官说了句什么。他的副官点头表示明白,然后走出来把他请入训练场。
“报告教官,我回来了!”他双脚一并,朝年轻教官敬了个礼。
年轻教官的眼睛看着远处训练中的新人:“归队。”
“是!”
他大声应答完,然后压低声线,在年轻教官耳边轻声道:“教官……嘿嘿,我知道你那个问题的答案了!”
年轻教官脸上还是没有一丝情绪变化,只是轻轻的“哦?”了一下。
他却显得很振奋:“是我在这五年里悟出来的!”
“……说下去。”
“世界上最温柔的酷刑……”他简直止不住的要得瑟起来:“就是爱上一个人!”
旁边的副官耳尖,听见如此文艺的答案禁不住嘴角抽搐。
副官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令人发指的刑罚,却料不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不过他才不管副官怎么想呢,他现在感到很兴奋,因为他看到表情波澜不兴的年轻教官的眉角在听到答案的时候情不自禁地跳动了一下,这个细小的动作让他感到自己胜券在握。
孰料年轻教官慢慢转过头来,看着他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连说出口的话也是坚硬得能在水泥地上砸出一个坑来——
“还是错。”
他彻底愣住了。
如果年轻教官是出了名的不爱开玩笑,他简直要以为自己被耍了。
“什么是世界上最温柔的酷刑?哈?你说啊?你告诉我啊?”
他满嘴酒气,双颊泛红,手臂勾住某个战友的脖子,冲着人家喷酒气。战友笑嘻嘻的骂着“酷刑就酷刑,还tm温柔个屁!”然后与他碰杯畅饮。
喝够了,他摇摇晃晃地往宿舍走,结果大老远就看见那个熟悉的修长身影,正安静地站在楼下。
原想借酒装疯逼问答案,然而年轻教官一句话便让他打回了所有的馊主意——
“经过意志训练的人是没资格醉的。”
冰冷的声音让他站直了身体:“报告教官,我没醉。”
其实不是不想醉,而是……就如教官所言,经过意志训练的人是没资格醉的。
他们无法醉。
必须每时每刻,都强制清醒地面对世间的一切。
只是,偶尔也会想像普通人一样,尝试一下借酒精作用装疯卖傻的痛快。
“教官,都多少年了,您就爽快一点把答案告诉我吧……这么折腾我您特有成就感是不?我都快让您弄崩溃了。”
年轻教官静静地看着他。
“我明天要离开基地,执行任务。”
听到这句话,他瞬间认真起来。但他没有问到底是什么任务,因为军队保密原则,他就算问了也没用。
他认真地等待着年轻教官接下来的话。
孰料年轻教官没有后文。说完那句话,教官便转过身,扬长而去。
他皱起眉,视线却无法离开那挺拔的背影。
他觉得自己也许早已经被年轻教官逼疯了。
年轻教官走后半个月,军部传来消息。
任务已经完成了,然而年轻教官却滞留在战场上,没有随着自己的战友一起撤回来。
听到消息的瞬间,他的心脏像是被烧红钢丝绕过,狠狠地勒紧,痛得几乎要滴血。
他跳起来,推开面前的队友,用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冲入基地最高指挥官的办公室。
他生平第一次,以一个普通士兵的身份拍了上将的桌子。
他的咆哮透过厚实的门板刺入守卫在门口的士兵耳中,他们冲进来,把他的双臂反锁在背后。
上将挥挥手让士兵松开他,用沉重的声音对他说道:“我绝不希望失去任何一个部下,尤其是像他那样优秀而杰出的部下,但我不能在这时派出救援部队,否则将会引起两国之间的国际问题!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他自己想办法从战场上撤离回来。”
他什么都听不进去。
他像野兽一样粗喘,脑中一片空白。
最后,他只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么说——
“撤销我的军籍,让我去救他!”
他的决心让上将惊讶了。几番计较之下,上将点头默认了他的做法。
他当即以最快的速度收拾行李和装备,通过军部特有的渠道悄悄混进了异国的国界。
撤销军籍,意味着他十几年来的奋斗和付出,汗水和鲜血,荣耀和功绩,统统都毁于一旦。如果他死在异国的土地上,他将不可能像其他战友一样,被葬入烈士陵园,更不可能在自己的墓碑上刻下“烈士”二字。
但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