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文揉揉眼,他很诧异许辉叫醒自己。许辉接着说:“你看我们是继续走,还是在这里等?”
武文呼撸把脸,总算清醒了些:“走,你去叫醒那小王八羔子。”
顾国泰睡了一觉精神比刚才好了点,至少有力气跟武文瞎贫了。他们几个人里除林春状态最好,许辉已经开始头重脚轻了。他们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往前挪,脚步越来越慢,连林春都撑不住了扶着矿井壁喘气:“辉子,我怎么觉得心里越来越闷,就跟喘不上来气似的?”
矿井里面氧气单薄稀少,许辉早就有这感觉了,他是硬撑着。过了一会武文也出现这迹象,他穷嚷嚷:“不行了,妈的,歇会再走……”
顾国泰倒是不吭声了,他叫林春:“你带着辉子先走,你他妈不挺待见他的吗,别光说不做啊……”
这话听林春耳朵里别提多不爽,但他说的有理。林春看了眼许辉,许辉说:“就在这等大甲二甲吧,如果出口被埋死了,还是这样一圈一圈的绕。”
几个人疲惫地坐到地上,武文本来还有点精神说说荤笑话逗逗闷子,后来也没心劲儿瞎扯了。许辉绝望地想:别啊,他还没活够呢,太不甘心被活埋在这破地方了。
许辉的精神越来越恍惚,半梦半醒间他仿佛听见有人来找他们了。但他觉得这是自己的幻觉,头越来越沉,还心慌。直到有一抹刺亮的白光照到他眼皮上,他这才潜意识地睁开眼,顿时又磕上,由于在黑暗里待的太久,他已经不适应这么亮的光了。
二甲把探照灯丢给身边的人,拿了瓶喷剂往许辉鼻间喷了喷,许辉这才渐渐清醒过来,他看到二甲吓了一跳:“你们……”
二甲粗略地检查一遍许辉,说:“没事吧?还能不能走?”
许辉扶着矿井壁勉强站起来,脸和嘴唇都变得苍白如纸:“还行,他们呢?”
二甲说:“都送医院去了。”他扶着许辉走在一行人最后,递给许辉支葡萄糖让他喝了。
许辉没废话,一行人沿着他们新挖开的路往前走,快到出口的时候许辉突然说:“你这什么意思?”
二甲说:“就这个意思,你走吧。身上有钱吗?没钱我可以先借给你。”
许辉忍不住乐了:“谢谢,身上连吃碗面条的钱都没有了。”
二甲拿出张工行的银行卡递给他:“里面钱不多,你先用着。是我们把你弄过来的,对不住了。”
许辉接过银行卡放进裤子口袋里,两个人已经走到出口。许辉大力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这一切太突然,他觉得自己还置身在漆黑的矿井里做梦。他朝二甲笑了笑:“钱会还你的,再见。”
二甲头也不回地说:“再见,那是我的老婆本。”
……
许辉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那些帮助救援的人慢慢散去,有保安把那条通往矿井里的出口封死。煤矿塌陷事件现在很常见,很多矿井工人和观众都麻木了。日光之下到处喧嚣,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梦想和生计奔忙。
傍晚的夕阳很低,风也很冷,许辉裹紧了二甲给他的衣服,手腕上的伤口已经上了药重新包扎。他现在才开始后怕,矿井里黑暗压抑绝望的感觉他这辈子不想再尝第二回。他看着夕阳慢慢沉下去,夜幕降临,能听到不远处的村落里传来的狗叫。这些充满烟火气息的事物让人心底变得格外柔软也格外寂寞。
许辉躺下来,看着头顶上那白白亮亮的大月亮。今晚的月亮很圆,格外干净。他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现在他心里也很干净。月光有时白的清冽,有时昏黄的朦胧,不管你喜不喜欢,它依然坚持自己的表达方式。
许辉从身边摸了颗小石子,随意地丢到远处。他也许这辈子都学不会如何解决问题,但学会转身就好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陈河有江成越陪,安卫有陈司扬陪,林春回老家陪奶奶和弟弟。他就自个儿,先找个地方舒舒服服睡上一觉,再吃点好吃的。
月光映着许辉的背影,他越走越远,可一抬头,那白白胖胖的月亮还在,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