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结束了,一时间对局室的大门打开,等候在外的记者们一拥而入,纷纷拿起相机对还坐在位子上的两人闪了起来,不少叶笙相熟的围棋杂志评论都带着笑和他打招呼,不停和他说“恭喜”。
又是恭喜吗?十年来他到底经历过多少次这种恭喜他自己都数不清,只不过每一次恭喜,他都不能笑到最后,那种不想输却每每只得认输的痛苦,逼迫得他迅速成长,少时还会生气不愿意搭理季寒秋,到现在已经无所谓和他玩笑。
失败总能令人成长,但失败太多次,终于快要变成麻木。
这次能成功吗?他问自己,扬起头呆呆盯着房顶的灯,没有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 * *
记者们来得迅速,走得也很快,弈王虽然也是头衔,但排次仅仅是第六位,因此挑战者决定赛也没有什么好关注的。
“叶八段,恭喜你。这局你真是太强了,我输得心服口服。”穆白晨擦了擦圆脸上的汗,笑着同叶笙道喜。
“是你太急躁了。”叶笙还未回答,一把男低音由远及近,季寒秋走进槐香堂,语气淡淡的,也不知是生气还是高兴。
穆白晨赶紧站起来,点点头说:“是,师兄说的是。”
季寒秋走近,站在棋枰前低头研究,然后旁若无人地对师弟指导起来,叶笙见没他什么事,站起身整理衣服,打算走人。
似乎感受到他的动作,季寒秋扭头看他一眼,轻轻颔首,叶笙报以微笑,离开对局室。
五天后就是他们两个的三番棋决赛,季寒秋这次没有和他说恭喜才是正确,从某些方面来说,季大棋圣确实比叶笙会做人,叶笙撇撇嘴,穿过寂静的走廊转进楼梯间。
“叶八段,等一下。”年轻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叶笙脚下一顿,回身就看到一个不胖不瘦的年轻男子气喘吁吁向他跑来。
“蓝琪三段,什么事?”蓝琪比穆白晨晚一年入段,天分不错,还同叶笙在天元本赛对过局,叶笙对他的快棋很有印象。
年轻男子戴着眼镜,笑容腼腆,拿出几个本子递给叶笙:“叶八段,这是我棋社的师弟们拜托我找你签名,你给我签了吧。”
“行。”叶笙了然,他虽然天分比不过季寒秋,但是基本功扎实,且布局缜密,因此许多棋社教导弟子们偶尔也会用上他的棋谱,所以在小孩子里面他还是挺有人缘的。
叶笙接过本子认真签上名字和鼓励字句,别了蓝琪,转个弯又看到岳若和何伟一起下楼,两个人看到叶笙,异口同声对他说:“恭喜。”
叶笙笑笑,快步赶上两人的脚步:“你们也过来了?”
何伟说:“上次输给你,很不甘心,不过今天一见,觉得我输得还不算惨,还挺高兴的。”
一旁岳若听他这么说,嘻嘻笑出声来:“你这话可不敢跟胖子说,省得他又打你。”她说完,又转头和叶笙念叨:“叶八段你今天真是神勇,找天和我手谈一盘吧。”
岳若和蓝琪同届,还没有同叶笙比过赛,每次见了他,都提议要对局,叶笙总是笑着应了,并不当真。放着季寒秋在那里,谁会要和自己下棋呢?叶笙颇有些自嘲地想。
想到这里,叶笙又痛快答应一个“好”,便加快脚步往门口走,刚走到棋院大厅,叶笙却有点发傻,他找不到自己的雨伞了。
他的雨伞是最简单的那种黑色的折叠伞,天堂牌的,放眼一看,雨伞架子上的雨伞,花花绿绿白白黑黑,几乎全是天堂的,黑色的就有三把,看不出有什么区别。
叶笙摸了摸自己饿憋了的肚子,想要早点回家吃一碗热汤面驱寒,可是,他呆呆看着眼前的三把一摸一样的伞,有些左右为难,随便拿一把?
“叶八段不是刚赢了比赛?怎么看着比小胖还沮丧?”风趣的话语飘进他耳朵里,叶笙回头,看到短发女子冲他嬉笑,正是前几天在弈王本赛第三轮输给穆白晨的方欣柔五段,她父亲方礼八段也站在一旁,皱眉瞪了眼自己乱说话的女儿。
叶笙笑笑:“方八段,好久不见。”方礼身体不是太好,他很少比赛,因此叶笙并不是经常看见他。
方礼点点头,没有说话,倒是方欣柔假装皱眉:“怎么不和我打招呼,我也好久没看到你了。”
叶笙和方欣柔关系不错,因此说话也很随意:“我前天才在同一个对局室见过你,说什么好久不见。”
方欣柔还要再说几句,被方礼拉着从叶笙身边走过,方欣柔只得回头给了他一个鬼脸。
叶笙无奈笑笑,思考片刻随便拎了把雨伞,闪身消失在雨阵里。
他家离棋院不远,他自己租了个一室一厅的房子,屋里家电齐全,十分满足叶笙没有比赛就窝在家的需求,因此住了五六年,虽然租金涨了,他却一直没有搬走,他是个很守旧而固执的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
他从冰箱翻找出一个西红柿和鸡蛋,又洗了一把青菜,给自己煮了一大锅汤面。
当热热的面汤滑进胃里,叶笙才觉得终于活了过来,他快速吃完热汤面,才满足地靠在沙发上打饱嗝,比赛的日子越密,他就吃得越不好,这么多天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可算吃了个饱饭。
叶笙懒洋洋走到玄关,拎了自己的包过来,想要找自己的u盘,他这个人怕麻烦,每次比赛都是直接把u盘扔给记谱员,好让他把棋谱拷贝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