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随便看。”莫家这几个,还真就是小瑜最让人省心。
“谢谢哥哥。”
莫瑜刚把脑袋缩回书房,安捷就听见门口一阵脚步声,和对门开门的声音。他坐的沙发离大门很近,加上这房子老了些,隔音效果不大好,他清楚地听见莫匆在一大把钥匙里翻找,然后开门的声音。
中间夹杂着一个女人的问话:“哟,都多少年了,怎么还住这呢?”
她语气平淡音量适中,音质甚至是好听的,可不知为什么,就是会让人有那么一点不悦的感觉。莫匆低低地回了句什么,而后两个人进了门。
莫匆绝不会把他那些道上的乱七八糟人带到家里,那么这女人又是谁?安捷不自觉地走神了,半晌,他才叹了口气,心里暗骂自己,操这闲心干什。一抬头看见墙上挂的钟,小瑜这丫头来了快两个小时了,除了出来问他借了书看,一次性纸杯给她放旁边了,她却连口水都没喝。
安捷站起来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果汁,想了想,又取了个盘子,把苹果去皮削成小块,上面插了几根牙签,一起端到书房里。
莫瑜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他的椅子上,小心地翻看一本书,女孩看书十分小心爱护,让书自然地摊着,一根手指轻轻点着翘起来的书页,不去用力压它,估计她看完的书绝不会在封面留下痕迹。
安捷把吃的喝的放在她旁边,小瑜特别客气地抬起头又是一声“谢谢哥哥”,安捷笑着想拍拍她的头,手才伸出来,想起自己现在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做这种动作终归不大合适,于是改成去翻了一下她看的书,这一看,他忍不住挑挑眉:“唔,《庄子》?这个版本没注释,你看得懂?”
小瑜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古文学得一般,有好多地方看不大明白,不过喜欢这个,慢慢看,不明白就猜,猜不出来就先跳过去呗。”
她大大的杏核眼往书架上扫了一圈,难得地有点兴奋表情:“安捷哥哥,你这边好多中国古代文学啊。”
安捷有些失神,不……这些书不是他的,他没这个兴致,也没这个耐心去翻看这些佶屈聱牙的东西,是木莲应留给他的。他想起那个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女孩子,当她看着你的时候,不用太用心也能感觉到她眼睛里的感情,直白而纯粹。而如今,那些刻骨的,曾经汹涌到一发不可收拾的思念慢慢地干涸在心里,留下巨大的裂痕,用什么都填补不满,只能由着它一点一点地裂下去,把这样的干涸传播到整个灵魂。
“安捷哥哥?”
“你慢慢看吧,不用着急,看不完带回家去,以后想看随时来找我就行。”安捷仔细地回忆着那人脸上认真的表情,对莫瑜笑了笑,将记忆中的一段话一字不差地对她重复出来,“国学这东西传承了几千年,世世代代的精华和糟粕都沉淀在里面,所以无论是精华还是糟粕,都有它的深邃含义和背景,多读一些,多懂一些,能静心而知事,也许你将来会少走弯路。”
不知道为什么,莫瑜觉得这段话不应该是眼前这个小哥哥说出来的,有种非常古怪……说不出的感觉,出于礼貌,她还是点了点头。
“对了,你晚上想吃什么东西?到哥哥这里不要客气。”
莫瑜愣了一下:“哦,不用,谢谢安捷哥哥了,我晚上回家吃。”
她的话笃定自然得很,安捷眉间一蹙,立刻明白了,这女孩知道家里来的是谁,还知道这人什么时候走。那莫匆为什么要避开她?
莫瑜微微低下头,原本别在耳朵后边的头发掉下来,贴着她的面颊,显得那张脸更小了些:“不好意思哥哥,给你添麻烦了——来的那个人……他们让我叫她妈,我实在懒得看见她……”
莫燕南的前妻?安捷愣了一下:“小瑜……”
莫瑜一本正经地说:“大概是听说莫燕南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吧,意思意思回来看看,其实她心里怕着呢,唯恐我们缠上她——安捷哥哥,我翻过高二学姐的生物书,说母兽在激素的作用下才有爱护幼仔的行为,那李碧云这样的是不是就是内分泌失调的特例啊?”
她说完这话,嘴角似乎划过一丝浅浅的笑意,浅得稍纵即逝,可也冷漠得吓人。
这样年华的少女,本不该有这样的表情。
人事音书……怎么到了莫家,就能变成这么不美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