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光逼上他的颈项,有人从房梁跃下,直取咽喉。林涣暮也不躲,偏了偏头,紧接着又被匕首逼的更紧。
他突然笑开,全然不顾直接扭头看去,刀锋划过肌肤,撕裂开一道口子,血几乎瞬间喷涌而出,沿着颈部的筋肉淌下。对方猝不及防被他吓到,握刀的手不甚明显地颤了两下,复而扣的更紧,指尖泛白。
“为何要蒙面行刺?”林涣暮声音慵懒,竟像同故人伴烛浅酌,不疾不徐。那人垂眼未应答,只是偏了偏身,回到了他目不所及的地方。
“这么高的房梁一跃而下,也不怕伤了自己。”他自顾自地说着,倒没觉不妥。
“你也总是不肯信我。”他抬起指尖触了触刀锋,那人竟未使力,一推便开。
“就像你可笑地不肯信我能在蒙面的情况下立刻认出你一样。”
林涣暮猛的转身,伸臂本想拥他入怀,奈何对方反应不慢,疾退两步将匕首横在身前。
他皱眉,像看着无理取闹的孩子。“你到底想怎样?”
“我要让你将整个江山为他陪葬。”
声音很轻,不着边际的一句话。
苏瑾帛嗅到殿外烟燎呛鼻的气息,眼睛先前被熏的有些干涩。林涣暮几乎是瞬间就明白过来,他极深极深地吸了一口气,再一点一点呼出,气息不顺,连叹气的声音都不稳。他很久很久没叹过气了,唯独这口气,才叹出了他这些年所有的痛彻心扉地执拗,以及求而不得的心酸。
“好,你还想怎样,一并说了罢。”林涣暮阂眼,悉听尊便地模样。
“是不是巴不得让我也受那千刀万剐之痛,你才放得下他。”
“……”
“是。”
林涣暮听后硬是怔愣了几秒,又紧接着苦笑开来。长笑当哭,唯独眼中是浓浓的疲倦,如同瞬间苍老。
“好……”
“你若是想要回这天下,不如直接灭了我,也算铲除了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
苏瑾帛也整个人僵在他面前,从未见过林涣暮这般的神情,像是被人世间抛弃了的孩童,看着渐行渐远的亲人,孤苦无依的寂寥。
“若你真肯舍了这天下……”
他抬头看向林涣暮,走上前去用食指点了点他心脏所在的位置。
“我便带你回去。”
林涣暮怔了一下,脱口而问:“回到哪里?”
“除了这金銮殿,哪里都好。
他被他惊住,半天无法言语。终是最后双手捧脸,脱力般倚靠在了先前下棋的桌案上,若隐若无地笑着,声音沉闷,一下一下叩着苏瑾帛的心房。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现在不晚。”苏瑾帛不解偏头,似在奇怪地看着他的冥顽不化。
对方抬起头来,眸中像是被火烟熏灼一片灰暗。
可他偏偏连殿门都未出,又怎会触及那烟熏火燎。
“你让我在知晓你放不下何君诺!要杀我还他天下后再跟着你走?!”他腾身而起一把扯住苏瑾帛的衣襟,生生地将握刀地手击开,匕首脱手飞出去,落在几步远的地方。
从两人第一次相逢对视的瞬间,林涣暮其实早就明白,苏瑾帛他放不下,他仍旧是放不下那人,那个被自己千刀万剐了的背叛者。
他不过是想着配合着他,顺着他的意,随他闹,或许他的脾气闹完了,他就会回来了。
最后他错了,错的可笑,可笑地众叛亲离,孤身一人登上这皇位,最终被他拿匕首指向颈项,口口声声说要还另一个人天下。
“林涣暮是忍着你让着你!但做不到奉上仅有的自尊爬伏在地上让你踏让你踩。”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着,襟上晕开一片血渍。
他看着他双目赤红,血随着他的怒吼更加放肆地淌下,苏瑾帛一时间像失了魂,竟缓缓伸手捂住了他脖颈间的口子。
“正好,待这何家庶子上了这皇位,我也该死了。”
林涣暮言语间的嗤笑自嘲,他翻涌而出地怒火被他的手掌安抚了些许,连自己都觉得下贱。
最痛的不是墙倒众人推地时候发现心爱之人站在外冷眼看着,而是被压倒在坍圮的城墙之下时才恍然发觉
那些人,原来是你召集而来的。
他向苏瑾帛伸手,对方像被吓到了一般猛的将收回。一声闷响,连退几步重重地磕在殿内的柱子上,柱子盘旋而上的金龙鳞片嵌入他背脊,钻心的疼痛。林涣暮看着好笑,也一步一步逼过去。
“这军中小兵,一战成名,如今成了朝中御史大夫。”
“这宫中暗卫与后宫之主交好,背着皇帝私下相会。”
“这皇后诞下龙子,出生当晚就被人偷偷掉了包。”
“这朝中大臣日日奏请朕立太子任储君,言道定能千世万世称为天下君。”
“这前朝丞相自荐任宫中太子太傅,教他仁德圣明。”
……
他看着苏瑾帛,眼中是看蝼蚁的怜悯。
“苏丞相,真是好大一盘棋。”
这黑子直冲入阵,又作茧自缚。
这棋局也确实有趣,非死即生。
最有趣的也莫过于观棋人,置身事外的超脱。
那本应置身事外之人,他仰天看向苍穹星斗。
他算了一生的命,卜了半生的路,还是被困住,困在甘之若素。那人也是,困在甘之若素……
他将自己锁入一处宫内,闭合上了红木门,任火苗侵蚀。
“苏瑾帛要走,林涣暮大开城门为他打开路。”
“只要你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