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国力的大幅度消减,就是对头国力的大幅度上升。物资不丰,民心不正,士气不足,今年年底怎么跟大安干仗?这个冬天怎么过?
自家吃了这么大亏,而西突只是折了些兵马,伤了个皇子,养养就能回来。
说好的胜一起胜败一起败呢!
和着赢了,一切顺利,西突占下燕郡,扬眉吐气,军心大涨,他们只能跟着喝点汤,对自己名声,士气无襄助之事,输了,就他东|突自己吃亏!
越想越恨,越想越不甘心,东|突就跟西突杠上了……
两国撕的乌烟瘴气,杨暄就与崔俣在旁掩唇偷笑。
这俩人也坏,崔俣冲着两国积年矛盾,有嫌隙的地方使劲,将矛盾点撕开,激化扩大,离间计使出了极致,争取让两方一见面就吵,不见面也隔空骂;杨暄就同张掖穆老将军,与鄯善杨煦分别通气,让他们派一支手下,扮成西突军或探子细作,在对方地盘上晃……
一边不留手的伸手搅浑水,他们还一边联合几个别的国家敲边鼓,鼓励他们使劲玩,痛快的玩,撕就要撕个爽!
国家看国家之间的态度,与人不同,充满着利益与警惕,没哪个国家真心希望别国强大的,要强也是自己强,别人强了算了什么回事,压制自己么?
大家都深切的希望看到别的国家倒霉,败落,内乱,越麻烦越好,这样能保证自己实力的同时,还能顺便看个笑话。
东西突狗咬狗,甭管谁对谁错,这时候最该做的就是微笑鼓掌嘛!
……
再说莫谟突。
绕道攻打策略惨败,听闻触木罗死在战场上的消息,直觉不好交待,想着要把责任往大安身上推。他伤略重,脑子却没傻了,略一猜,就知道大安军队借道了契丹,心里十分愤怒,想着之后必要好好报复。
现在么,治伤要紧。
孤身行走在雨夜,身边无一人相伴,这是他从生下来到现在,从未发生过的事。
他突然有种暮气沉沉的失落感。
如此惨淡,是不是……离死不远了?
运气不好,走不出这雨夜,可能……真就死了。
幸而上天眷顾,他运气还不算差,竟遇到了一个商队。商队利益至上,一切看钱,他虽大战一场,受了不少伤,丢了不少东西,但贴身之物,尚存几件。
皆是价值不菲,市面上难见精良之物。
加之他谈吐不错,看起来挺有气质,像个大家公子,商队头领一琢磨,就将他带上了。
因为给的路资丰厚,商队还专门将随行大夫派了过来,照顾莫谟突。
莫谟突伤势本就重,全靠一口气挺着,如今得以安置,心火尽去,一放松,人就睡了过去。
一路走了一个多月,莫谟突昏昏沉沉,睡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没有时间,亦没有精力管外面的事。好在深度睡眠本身就是一种人体自我修复的办法,到西突国土时,他已经清醒了过来,伤势恢复情况还不错。
越近国都,他越是兴奋,想着良久不见,甚是思念的父汗,想着回来后一如既往的待遇,想着宫里那些好药……
他摸着凹凸不平的脸,笑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一亮出王子身份,他竟然被抓了起来!
“放肆!你知道我是谁吗!”
抓他的人将他锁进大牢,方才冷笑一声:“殿下的确太放肆,忘了自己是谁。”
莫谟突眯眼,盯着面前的人。
他认识这人,是他三弟贴身护卫。敢在国都把自己抓起来,三弟是不想要命了?
可等了五日,心情自从容淡定,渐渐变成惶恐扭曲。这几日所见所闻都在提醒他,他确不是以前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准下代可汗了,天已经变了!
室韦的事,诸国的抗议,东|突的闹,两边越来越激烈,冒着火花的气氛……
所有责任,都被扣在了他的身上!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自视甚高,因为他作死!
诚然,若非他提议绕道攻打燕郡,或许不会如此,可大势之变,岂是他能一手掌握的?
不公平。
莫谟突颓然滑坐在地,这不公平。
这里面,有人蓄意操作,他的好三弟,第一个就跑不了!
可……又能怎样呢?
现在的他,是西突罪人,父汗宠爱不再,下属失望,兄弟上位,声名狼藉。
他的死忠,全部死在了战场,身边无人可用,便是想再调|教,也得能出得了这监牢。
便是能出……
他抚上自己的脸。
脸毁至今,近两个月,痂都结过了,再耽误下去,上什么仙药都没用。这样的脸,不可能做一国之主。
左胸肩膀的伤亦是,看起来是好了,却伤了根本,没有精心调养,好药加持,许日后会变成药罐子,连武,都不能练了。
这一辈子,他都不能翻身了。
闲暇时,他总在想,他到底错在哪里了呢?
想了很久,他觉得,许错在看错了人。
他不应小看大安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