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国使者来朝,固然有诸位国相以及鸿胪寺官员负责接待事宜,然而太后也知道自己这套班子具有真才实学者不多,就论几大国相,她家兄长陪酒陪玩可以,谈诗论赋可不能胜任,毛维到底是科举出身,兴许还不至于被人笑话不学无术,但也没有足够让人敬佩的才学,就更不提元得志等寒微出身的官员了,谢饶平若在,也许能镇得住场面,可惜这时还不及返京,故而太后只好依靠陆离、邵广一批后起之秀。
陆离身担职责,自是不会莫名其妙佯疾,只怕即便略有小恙,凭陆离之性情,也会强撑,但这回却突然告病,怎不让十一娘担心他的身体?更别说贺湛这时已经得知陆离身体状况,又要比十一娘还要焦急几分。
可是当他心急火燎赶去陆离居住的别苑,却见好友虽然眉心紧蹙,尚还安安稳稳地跽坐着,并不像病痛不支的情状,于是心中的忧急才缓缓随那一口长气吁散,连忙追问何故告病。
却听陆离说道:“今日巧见随付新厥使臣入宫者,正是当年暗伤我那人。”
贺湛重重一击案几:“绚之可能肯定?”
“我这条性命险些断送在此人手中,纵然事隔多年,断不至于错认。”陆离苦笑摇头:“我不能肯定此人是否还记得我,为防万一,不敢大意,当时情急之下,要避免与其谋面,只好告病。”
陆离那时为察郑瑛率部覆没真相,是从剑南道偷偷潜往丘兹,又是在吐蕃境内被这新厥杀手重伤,要是此人还认得陆离,陆离曾往吐蕃之事便隐瞒不住,太后必然会联想到他是为察裴郑逆案才至于远绕异境,那么陆离所有的伪装都会被拆穿,不说多年努力付之东流,更加会引来杀身之祸。
贺湛当然明白事态危急,不由也紧蹙眉头:“纵然你称病可避一时,几日之内我还能为你转圜,可总不能一直这么病下去,更不说新厥使臣咄咄逼人,韦氏正受威胁,必然会寄望你能参议一二,说不定还要靠你与新厥使臣周旋,你病得久了,太后说不定会令医官诊治,到时可隐瞒不过去。”
“说不得,也只好真病了,我这身体本就嬴弱,折腾一下,不怕不会染上风寒。”
贺湛:……
当然不会赞同陆离自伤:“你也知道你身子嬴弱,将养尚且不及,还想着折腾自个儿?万万不可!”
本就是阴冷季候,正常人若是得了风寒也许都难保痊愈,更不要说陆离,若真因这场病有个好歹,届时到哪里找后悔药去?
贺湛拍案而起:“那伤你者既是使臣近侍,说明甚得新厥君器重,难保今后不会再使长安,难道回回有他,你都要告病不成?依我之见,莫如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
“可他虽非正使,却也是使臣近侍,若真被暗杀在大周国境,只怕新厥更会不依不饶,眼下时局,大周已然不能再树外敌。”陆离忧心忡忡,不肯为他一人之故损及大局。
“我有法子,可以嫁祸潘逆,这还多亏晋王殿下,好容易察明了潘部潜藏京中一窝间佃,因其身份不过是普通商贾,并无太大作用,一直就没有清除,正好为我所用。”贺湛说着就要去安排,却被陆离阻止:“不急在一时半刻,此事重大,还当先与五妹商量。”
虽然贺湛说得轻巧,但陆离哪能不知这事风险甚大,毕竟是在长安城中刺杀使团成员,稍有不慎,便会导致更大祸患,但他当然也明白十一娘必然不会认同他的计划,这事没有其余办法,也只好采纳贺湛之计。
陆离是打算用缓兵之计,暂且拖延过今日,待贺湛一走,他便“感染”风寒,当既成事实,自然不用再冒风险。
贺湛有多“诡诈”,哪里能被陆离骗过?虽然这事也的确需要十一娘允同,不能自作主张,只不过贺湛临走之前,却一语拆穿了陆离的计划,并且严肃威胁:“绚之倘若真要折腾自己,我也不能再为绚之保守秘密了,势必会告诉裴五姐你已命不长久,并会将绚之诸多苦心合盘托出,五姐若知你到这地步仍为她处处打算……她是个什么性情,绚之必然心知,到时会否还会不顾绚之你这份情深意重,执意另嫁他人?可五姐若放弃晋王妃位,对将来大局多有不利,到时五姐必然会左右为难,更不说要是你真在这时因为此事就有好歹,五姐会怎生悲痛难安!”
这简直有如拿住了陆离致命要害,他纵然可以不惜性命,却绝不能容忍因他之故让渥丹为难悲痛。
贺湛告辞许久,陆离方才长叹一声,到底放弃了原本计划。
又说十一娘,当日便听贺湛告诉了这一紧急事故,没有多少犹豫便下决断:“新厥狼子野心已经昭然,就算太后因为情势所逼,无奈之下答应了给予岁币,迟早一日,新厥亦会挑动战事,既然不能安抚,而新厥又是率先撕毁协约,那么又何惧交恶?新厥一直就是敌人,大周与之交恶,说不上是另树新敌。”
言下之意,当然便是赞同贺湛依计而行。
“不过我觉得蹊跷则是,新厥君明知大周内乱加剧,为何不干脆趁此时机攻陷云州兵逼晋朔,反而是遣了使臣来逼索岁币?晋朔之重,可是区区二十万两银物所能比拟?”这一疑惑早在听徐修能提起新厥来使要求时,十一娘便已经暗暗猜测,但她当然不会对徐修能提起,这时提醒贺湛:“据我判断,新厥君应无打算在这时就与大周彻底交恶,也许是另有筹划,再说新厥与北辽原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