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春秋看他窘迫,却起了调笑的心思,朝人逼近些,低低笑道:“说一个嘛。”
他将声音放轻了些,不依不饶,又道:“你说一个嘛。”
刘承只觉得自己骨头都被这声音弄酥了半截。碧峭十二峰所在,本就是山水秀丽的江南地段,说官话也带着些软糯的味道,他声音又放得轻些,软软的声调,听起来语气像极了撒娇。加上他眼角唇边淡淡的笑意,看得人心肝俱颤。
刘承动了动嘴唇,终于出了声:“真的……都挺好的。我是真心的。”
第20章 暗火
刘承与人面对面说话的时候,常常会注视着别人的眼睛,然后别人的视线也会不由自主地被他的那双眼睛吸引过去。他那双眼睛后面,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心底的情意直直地穿过瞳孔出来,看一眼就能明了他的真挚。
这个人似乎是真的觉得自己什么都好的。
尹春秋有几分沾沾自喜起来。
这是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刘承的一句话让他开心得只想笑,却又不好意思出声让对方知道自己心中欢喜。小时候习武练功被师父夸了,他心里也没那么得意过。
身为药王弟子,他就算不走出药王谷半步,也早就已经名扬江湖。这些年在外游历他又做了不少事,遇了不少人,耳边从来少不了赞美之词。这其中有真情,也有假意,他就算是懒得去分辨,也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然而无论是诚心夸赞还是阿谀奉承,再多的称赞,都不及这人简简单单一句,能往他心海里激出点波澜来。
他现在就跟个邀功的小孩子一样,十分想得到这个人的称赞。
他忍住笑意,凝视着刘承那双眼,语中故意带了些落寞,说道:“可世人都道药王谷中人离经叛道,行为怪异,”个性狂妄。将军居然觉得我什么都好?”
刘承可不觉潇洒豁达的药王谷中人还会在意世人的说法,听他此言,一时不解,便笑道:“这样说的人,怕是连先生的面都未曾见过,先生何必在意他人想法。”
不想尹春秋闻言露出笑容,一边咀嚼着这句话,一边慢悠悠说道:“他人与我何干,我自是不在意的。”
既然不在意,干嘛又非要问?刘承愣住,奇道:“那……先生是很在意我了?”
尹春秋轻笑:“将军所言极是。”
他承认得那么直接,刘承顿时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错愕了片刻,刘承微微弯了嘴角,眼神往旁边游离一下,笑道:“受宠若惊。”
话音方落,帐帘便被掀起,直直透进些光来。来人未通报便径直走进,尹春秋回头看看,见是刘承那位兄长,似乎是心情不大好,他一张昳丽柔和的脸因为眉目间的些许愠色而显得有些凌厉,见到帐中不止刘承一个,他挑了挑眉。
“我是不是打扰二位了?”
今天一早,他们几个将领便一同去送了永安王,回来后刘文就一直心里憋着气。也怪不得他黑着脸,因为一些陈年旧事,他见着永安王,能忍着怒火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已经很为难他了。
随后刘文带了人去周围巡视一圈,留刘承一个人在这帐中提笔写奏报,现在回来了,仍旧是不怎么心情舒畅的样子。
而这帐中两人面上神态可真是与他截然相反,笑得有几分刺眼。见两人这样子,他尽量抛掉先前的不快,缓和了脸色。
“阿文……”刘承抬头,“你这便回来了?”
“转了会儿,没见有什么事。”
他朝两人走来坐下,随手提起茶壶倒进茶杯,却见桌上两个小茶杯里都已经倒了茶水。里面的茶水并不满,只到茶杯高度的一半,一看便是这两人用着的。一时寻不到其它可以盛水的容器,刘文提着茶壶的手顿了顿,望向刘承道:“没我的份了?”
刘承摇摇头,回答得干脆利落:“没了。”
转一圈回来,居然连一口水都没得喝,刘文索性收了手,抱臂道:“都收拾好了?”
“午后便走。”刘承点头,又道,“先生也与我们一起。”
刘文闻言皱眉,道:“先生愿意留在军中?”
让一个并不知多少底细,又无军籍的人留在军中,总是有些让人不放心的。见他这神情,刘承还当他心中有所顾虑,又怕尹春秋知道自己不被人全然信任而心中不快,连忙凑到他耳边小声解释:“先生是可信之人。”
结果尹春秋没有因为刘文的顾虑不快,倒因为见他跟别人凑那么近不快了。
有什么事,非得凑到别人耳根子旁边才能说吗?还不让自己听见?尹春秋眯了眯眼睛,神情倒是跟刘文进来时出奇一致。
“我知道,我不是怀疑尹先生。”刘文亦是轻声回他一句,又叹息一声,朝尹春秋道,“尹先生,我并非是不想留先生在军中。只是我们此行已与毒神宗无关,若先生卷入其中,害得先生伤了分毫,我们实在难担其责。”
听完他的话,刘承却道:“就算先生回药王谷,路上也有毒神宗的人盯着,还不如在军中,有我们时时防守也许更好些。”
尹春秋这般聪明的人,当然能明白他们的意思,不由好笑。他堂堂一个药王徒弟,医术超群,又有药王令在身,毒虫无法侵害其身。有他在此,毒神宗的毒能算得了什么,他愿意留下来,这两人都不打算指使他帮他们做点事,结果却只担心他安危?
想来先前他就一直被身旁坐着的那位护着……想想他心里就有些挫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