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事的流程什么的,真的是会者不难,难者不会。知道规矩的,顶多一天半天的,事情便能做得妥帖了,若是不知道规矩,或是书吏有意为难,甚至想收受一些“孝敬”,那才真是上面张张嘴,下面跑断腿呢。
知道这些“规矩”的,就是如今百姓嘴里的体面人,他们能够与官面上的人交流,也愿意将这份体面传给自己的儿孙,自然这东西知道的人越少,他们所能得到的越多,以至于“体面人”常常会与小吏勾结,上难为官员,下搜刮百姓,造成许多的矛盾。
崔瑛他们想要做的小册子,有一部分算是虎口夺食了,某种意义上算是破除知识垄断的一种行为,这种情况下引起书吏和牙行的反感也是非常正常的了。
崔瑛想了想衙门里的事情,决定先将处理目标对准衙门内部。衙门内部各房对接是非常频繁的,同时也很琐碎。一旦有新人进入,会让部门运转变得非常不流畅,而一套统一的标准流程可以将这些事情简化,并且变得高效起来。
“你看,我们把这事儿给弄好,人家也不用一天到你这儿跑三趟了,你还有功夫多晒会儿子太阳不是?”崔瑛蹲在库房门口,笑眯眯地跟一个很执拗的老爷子说话。
这老爷子从十六岁接手他爹看管的库房,城里风云变幻,他也起落了几回,但由于手里的帐目从来清楚,到最后,郭威入城的时候,当时的开封府尹柴荣还是将库房交在这老爷子手上,到现在也没出过什么岔子。现如今他也开始带徒弟了,听崔瑛打听这个,有点不乐意,“这是我要教给儿子的东西。”崔瑛没拿自己侯爵的身份压人,老爷子也直爽,或者说他还挺有直爽的底气的。
“老爷子,这可不光是咱们开封府一个库房的事儿,我觉得咱们能弄一套好的,让全国县里的库丁都跟你学,都当你徒弟,再给你写本书,怎么样?”崔瑛开始现代人的忽悠套路,给名声。
“我要恁多徒弟作什么?”老爷子歪了歪嘴,接过自己儿子给递上的茶水,“俺们又不是读书人,不要什么名气,库丁里认得几个字的有,看书的?那可就少喽。”
崔瑛有点尴尬,难怪之前王偃与柳方说这些小吏和牙子是眼皮子深,这眼皮子但凡浅一浅,不是之前给王偃柳方用钱给砸晕了,就是得被他给忽悠瘸了。
“您这一趟趟地打发他来回跑,费那么多口舌,不烦啊?”
“烦什么?有个人给我逗闷子还不好?”老汉油盐不进道。
崔瑛无奈,只得告辞。
“我说这群人真该杀吧,”王偃恼道,“全把他们下了大狱,拷打一回,看他们还藏不藏着!”
崔瑛闭眼又细细的盘算了一会儿,直接在地上用树枝画了一个“十”字,在四个象限里标上“优劣机危”四个字,然后开始一项一项列出自己这项改革对于一个书吏来说的态势分析。
结果不太乐观,对于书吏而言,公开这些细节的好处太少,灰色收入的损失太高,而且人人都方便了解意味着他们的可替代性增加,相对应的名声增加的收益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所以还是要给出更多的保障?”崔瑛在喃喃自语。
“不对,你还少写了一条,他们也是能看别人写出来的册子的,说不好上头那人做不好了,他能接手升职呢?是想接一个破烂摊子,还是接一个规规矩矩好生意,这点子帐他还是应该会盘算的。”
崔瑛被他一提醒,才发觉还有先撒鱼饵再钓鱼的操作手法。有了这个想法,后面的事情就容易了,不说这些小吏大多是刚招来不久的,年纪轻,总有一股子自以为是的骄傲,给他们前面垂一个饵来,便会有人上前,上前的人多了,其他人自然也就不足为惧了。
县衙内的事务就这样给弄得差不多了,有了这个引子,再由柴永岱扮个黑脸,严查了两个收受贿赂的,做出一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姿态来。
开封府的书吏年资高的不多,一些太过奸滑的去年都在柴宗训掌开封时陆陆续续被撵走了,如今剩下的这些不是比较本分的,就是新人,看柴永岱认起了真,书吏可不敢再拒绝王偃、柳方了。
这时崔瑛才真正起到作用,他可以通过细致的交流,帮助这些文化水平不高的书吏快速总结出许多行事流程。
“我觉得这些流程有些还能精简一下?”王偃看着崔瑛整理出来密密麻麻的点,有些头疼地说。
“那就是你们的事了。”崔瑛道,“我不太了解那套‘规矩’,你应该比较熟悉。”崔瑛还沉浸于他一开始冲王偃柳方夸口,然后没有实现的尴尬中,连事都有些懒怠做了。
然后他就被刚登基不久的柴宗训拎到宫里了。
“听说你夸了回海口没做成事儿,最近正躲羞呢?”柴宗训笑呵呵地对崔瑛说。
“没,躲什么羞啊,不过是做事有些尴尬罢了。”崔瑛有些脸红地说。
“行了,难得你轻狂一回,往后做事要更勤谨些。”柴宗训勉励道,然后话题一转,“这回礼部春闱也将近了,进士科的人朕是想大用的,可不想拣一群两脚的书橱来碍眼,另外也要防一防里外串通一气来舞弊,你师门可有什么好方法么?”
柴宗训的这个问题崔瑛简直太有办法了,他在后世经历过考试无数,不论是被考还是考人都经验丰富,更重要的是他还跟随他娘出过好几回试卷,对出卷流程更是清楚得不行。
“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