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是不提倡杀生的,却在一些经典中提过舍身自焚的修炼方式,《法华经》中便有药王菩萨燃灯供佛的记载。
这种极端的修炼方式,他是第一次见到。他在梁国也接触过佛教,但他所接触过的修佛之人,都不曾以舍身自焚的方式进行修行,只在过世之后以火焚身,归于尘土。
阿柏捂上了眼睛,面前的景象恍若地狱。陶惜年揽住他的肩膀,穿过顶礼膜拜的人群,走向他租住的小院,脑海中却浮现出方才的情景。
他看见了。在大火之中,那僧人痛苦地将头歪向一侧,嘴唇犹紧紧抿着,唇边挂着一丝血迹,很快,整个人便被火吞噬,只看得见一个依稀的人影。
他知道是哪里奇怪了。那人根本就不是自愿的。
身体僵硬,是因为被钉在莲座上,无法动弹。红色的莲心与绛红色的袈*裟,可以掩盖血迹。嘴唇紧抿着,却在火中流出血迹,是因为嘴唇被缝上,挣扎得狠了嘴唇便裂开,流出血来。
信众不傻,他们看得出来舍身自焚的高僧是死是活;但也不够聪明,他们没看出来那舍身的人是出于自愿还是被人设计。
但一切都晚了,没有信众发现。况且,那人就算不被焚化,被刺穿了身体,也活不了多久了。
当真是可怖的噩梦。
“道长,这里的人也太可怕了吧?这儿的和尚……怎么这样?”
陶惜年喃喃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太不同寻常,怕是有鬼。”
阿柏重重地点点头,说:“一定有鬼!他们像是被蛊惑了似的,这么可怕还去看,真残忍……”
“恩昂恩昂!”
几声驴叫冲破天际,附近的几户人家全围在他租住的小院门外,陶惜年头皮发麻,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
“坏了,出门前忘记喂花花了!”
翌日,陶惜年慢吞吞吃了阿柏做的早饭,换了件薄衫出门晃荡。最近日头越来越毒了,他走在街上恨不得打上伞,免得阳光刺得他眼睛疼。但想想觉得一个男人晴天打伞很是怪异,遂就此作罢。
“今日要做什么?”阿柏打了个呵欠,跟在他身后。
“找城里的道观。天师道道场大会在冀州办,那此处的道观定然实力非凡。我先去拜会拜会道友,看此处的道人道术如何。”
陶惜年如此一说,阿柏也觉得有几分兴奋。谁料沿路问了几人,竟然无人知道附近何处有道观。
这真是奇了。
最后问了一个当地的老人,才打听到附近道观的地址,走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在北郊城外找到一间道观。那道观依山而建,悬在半山腰上,隐藏在树林之中,很是阴凉,门前牌匾上书有“玄妙观”三字。
陶惜年在门外徘徊一阵,觉得相当的不对劲,便矮下身从道观门前的破洞往里窥看。
是的,这道观破到大门都烂了几处,最大一个洞有碗口般大小,足足能伸进成年男子的拳头。左看右看,这玄妙观似乎除了比他的青龙道观占地略广一些,没半点比得上的。
他往里看去,只见一个白乎乎的东西飘来飘去。他睁大了双眼,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就在他准备将驱鬼符拿出来的时候,道观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身穿白衣的道人站在他面前。
陶惜年站直身体,看清了眼前人,一时不敢猜测这人的年岁。此人若只看容貌,年岁与他相差无多,长相俊美,面容温和,但一头青丝却已全然成了白发,垂至腰间。
莫非是传说中鹤发童颜的高人?
“既然来了便是客,这位客人何不进去坐坐?”那人做了个请的动作,唇边带着温和的笑意,似乎没有生气。
陶惜年有些羞愧,道:“这位道长,当真是冒犯了,方才我见这道观居于深山,四周荒凉,还以为已经无人居住了……”
他跟着那人来到道观内,没想到里面比外面更破,好在还算干净整洁。正殿处的老君像倒是新的,供着果品和香火。白发道人领着陶惜年进了会客厅,两人在矮桌旁坐下。他为陶惜年沏了一碗茶,里面没有茶叶,只有几种花瓣,香气扑鼻,倒挺特别。
陶惜年喝了一口,味道清香回味甘甜,他想今后若是无钱卖茶,弄点干花泡水喝也是极好的。
“这位客人,想必是位修道之人。贫道见素,不知客人怎么称呼?”
“见素”便是这人的道号,到了这种时候,是一定要报上道号的。陶惜年硬着头皮道:“在下姓陶,道号弃智。”他又指了指阿柏,“这是我徒儿,阿柏。”
“弃智,可是‘绝圣弃智’之意?”见素微微笑着。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说出他道号的来历,陶惜年不禁暗自感动了一番。
“那见素道长的道号,必定是取自‘见素抱朴’了?”
见素道:“正是。不知陶道长从何处来,来我这玄妙观又所为何事?”
“见素道长,你听说过冀州六月初六要办天师道道法大会么?”
见素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说:“略有耳闻,但不知是何人在承办。”
“附近还有更大的道观?”
见素摇头,说:“冀州百姓多信佛,道观只此一家。”
想及昨日的见闻,他相信见素所说为真,冀州百姓的确大多信佛。
“那真是奇了,北天师当属嵩山、平成、洛阳几处最为正宗,修道之人也更多,为何要在这冀州办天师道道场大会?”
“贫道是当真不知,亦很好奇是何人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