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手腕上的残魂印记微微发烫,提醒着楚衍不要忘记自己。
仿佛早已神魂俱裂的青衣魔修还在担心着楚衍,哪怕无有知觉更无意识,也是耿耿于怀未能放松。
谁允许你忘了本尊,本尊费了那么大力气甚至本钱都赔光了,你总该好好地骄傲地活下去吧?
若有若无的一句话语不知从何而来,就连语气腔调都和那别扭固执的青衣魔修一模一样。
也是那股惦念牵挂遥遥指引着楚衍,让他从迷茫无措中醒来,想起了现在也想起了过去。
他是他,楚衍是楚衍,如莲子分支发芽开出的两朵花,纵然联系紧密身处同源,却有了不同的姿态不一样的色彩。
由此楚衍才没因前世的恩怨情仇而迷茫,他甚至能像现在这般,和当初的罪魁祸首之一心平气和地交谈。
“当然,如果他真的回来了,想来你们应该会高兴。可惜回来的是我,而不是他。”
楚衍嘴角一扬,他眯细眼笑得刻薄又讥讽,“用得到他的时候,就殷切热情地讨好他收买他,把他捧得那么高。什么天才俊杰举世无二,什么刀意傲骨直斩苍穹,再多的肉麻话你们都夸得出来。”
“可等你们不需要他之后呢,就联合众人对付他杀死他。为免事情出了差错,还把我这个倒霉鬼扔到小千世界缓慢折磨。不愧是大能修士,个个心狠手辣厚颜无耻。”
等楚衍说完那些话后,他才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释然平静。
终究还是有些不平吧,毕竟他吃了那么大的亏,哪怕是自己觉得憋屈难堪无法忍受。
“散修韩青,你也是围攻我的练虚修士之一,凭借你手上的仙器天机笔,立下了不小功劳。那时你与他还称得上是朋友吧,还曾交流道法共同对敌,只是该抉择的时候,你也做出了最聪明的选择。”
白衫绿裙的女修瞳孔收缩一瞬,只是再微小不过的变化,就连她的睫羽发丝都没颤抖一下。
瞳孔收缩又缓缓放大,既无惊惧也无害怕,韩青还是当初的韩青,优雅从容不会惊惧。
“既然已成陌路也就算了,反正什么友谊交情,都比不上自己的身家性命。”楚衍慢悠悠地说,眉宇舒展没有半点火气。
“我不好说自己迫不得已,终究还是有苦衷的。”韩青涩声说,“我也不求你能原谅我,杀人凶手还要人原谅,未免太厚颜无耻。”
忽然间女修肩头一颤,她用手缓缓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似在啜泣似在悲哀。浓重绝望的情绪烟雾般扩散开来,将韩青笼罩得严严实实。
楚衍一言不发,他没再说话也没有安慰,冷然淡漠得仿佛他根本没有心一般。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能怎么办?”
韩青猛地放下手掌,她好像忽然来了勇气一般,声音清晰地反驳道,“你妄想铸造仙器悖逆天道,上苍就降下九十九道雷劫警告,已然验证了天极殿上出现的预言图样。”
天极殿,预言,原来如此。
楚衍瞬间明了,为什么海底那处墓穴的墙壁上,为何独独最后一副图画不同,竟有他前世的经历出现。
从踏上仙途再到少年得意扬名天下,最后被众人围攻神识破碎。那固然是李逸鸣的愧疚与怀念,也是天道的预言天道的裁决。
而楚衍飞升之时并未在天极殿上看到那副图画,大概是被合道真君齐力抹去遮掩,并不让无关者窥见预言分毫。
“且各大门派长老皆有预感,合道真君全都惶惶不安。诸多异象一起出现,你又不是没见到。东方天降暴雨又下冰雹,西方却艳阳高照无有雨丝。仅仅因为你一人,搅得整个上界都不安稳……”
话说到一半,就被楚衍立时打断,“所以,杀他一个世界安稳,以天道的名义诛杀仇敌对手,可没有比这更名正言顺的事情了。”
“大概你们也没想到,他一个处于练虚巅峰的修士,竟能拼尽全力斩杀了四名合道修士,这越发验证了他被天道嫉恨图谋不轨,非要拽得整个上界都跟着他陪葬。”
女修点了点头,索性痛快利落地说:“是。”
“这我能体谅能理解,毕竟关乎自己神魂性命嘛,别人是死是活与你无关。”
少年大能忽然抬眼一望,他瞳光湛然锐利如刀,直直戳向韩青,刺得她瑟缩畏惧矮了一截,“韩青,我着实想不透,你究竟有什么为难之事要求我,甚至不惜亲自上门奉上礼物?”
“杀了就杀了,别等我回来之后,又假惺惺地说你当初难过伤心迫不得已,着实听了厌恶。”
即便听到楚衍残忍刻薄不留情的指责,韩青只是怅然无奈地微笑了。她甚至还能释怀地叹了口气,目光平静地望向前方,“我也觉得自己好虚伪又让人讨厌,但我走投无路,只能来求你。”
“天道动荡快要衰竭,这是你死后才出现的状况。你应当知道,上界说是上界,实际上也不过是千百万个世界之一,并非规则缜密法度完美。”
说起这种可怕而令人惶恐的秘闻时,韩青反而变得镇定自若,已然忘却了之前的烦扰忧思。
天道自然不完美,楚衍不用细想也知道。
仙道力量太盛,魔道势力衰微快要泯灭,既不平衡亦不合理。不见妖修妖兽也快要绝迹,天地屏障变得脆弱无比,甚至能被撕裂扯开。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这世界已经快要衰落毁灭。惊骇事实就摆在眼前,只是无人注意罢了,他们谁都不愿想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