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擎风担心金麟儿因病不愿意继续喝血,琢磨着如何劝道他,让他明白道理。
金麟儿却因为看到孙擎风为难的模样,看到他背着自己来回跑,磨破了好几双鞋,心中忍不住自责,努力收起玩心,请孙擎风教自己武功强身健体,以免总是生病。
孙擎风心里不好受,时时陪在金麟儿左右,与他一同练功。他面上郁色消失无踪,皮肤虽仍苍白,眼里的神采却日益增长。
这一年,天气比从前和暖。
年关将至,杏花沟只有细雨,没有风雪。屋外飘着霏霏雨丝,屋里烧着旺火,橘红的火光笼罩着石屋,像一个暖意融融的梦境。
石屋里与从前相比,倒是没多大变化,只多了一张长榻。
这张榻,算是有些来历。
有一次,金麟儿扒在窗户上,偷看孙擎风睡觉,发现他躺在原有的美人榻上,一双长腿搁在地上很不舒服,便想着像他给自己用cao扎小狗一样,悄悄默默地给他做一张新榻。
孙擎风敏锐地发现金麟儿的异常举动。他悄悄跟在金麟儿身后,来到杏花林间,见金麟儿四处乱窜,捡起落在地上的树枝,神神秘秘地跑到深林中,拨开茂密的蒿cao。
原来,金麟儿竟用仅有一指粗的枝条,搭出了一张榻的雏形。
孙擎风实在哭笑不得,拎着金麟儿的后衣领,把他放在肩头,回到石屋里取来斧头,三两下砍来数十根粗壮树杈,手把手教他木工。
两人合力,花了大半个月,终于做出一张又宽又大的榻。
金麟儿把两张榻并排放在窗边,觉得好看极了。然而,每到午后小憩,他总想方设法爬到孙擎风的榻上,同对方挤在一起睡。孙擎风武功虽高,对金麟儿却是是防不胜防,也懒得防。只要金麟儿不趁他睡着以后,在他脸上放蜗牛,他一般不会生气。
年节前几日,孙擎风准备给金麟儿换身新衣裳。
此刻,他半躺在榻上,靠在窗边借着天光,一针一线把赵朔的衣裳,改成金麟儿的尺寸。
堂堂九尺男儿,两指捏一根不到自己一个指节长的铁针,仿佛捏着根毫毛的孙大圣。但孙大圣是“叫天天应,叫地地灵”,孙擎风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唯一能让孙擎风庆幸的,或许是,针尖扎到他手指上不会见血,不会把新衣裳弄脏。他的血太少了,而且越来越少。
金麟儿在屋外跑来跑去,追蜜蜂玩,虽是自娱自乐,却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
孙擎风听见这笑声,觉得耳朵都是暖的,忍不住跟金麟儿一起,无声地笑了笑,却又忽然正容,清了清嗓,喊道:“玩够了就进屋!别又着凉。”
“孙前辈?孙前辈!”金麟儿跑到窗户边,乐呵呵地扒拉着窗棂往里看,“你出来看呀,我发现了个好玩的东西。”
孙擎风怒道:“你跟块石头都能玩上半天,我才不上当!”说罢忽然觉得,自己跟金麟儿相处久了,似乎染上了对方的傻病,决定不再理会他。
金麟儿悄悄把手指从窗棂间伸进屋,戳了戳孙擎风的脸颊,立马又缩回去,煞有介事道:“不是石头,是活的,好热闹呢。”
孙擎风被针尖刺破手指,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赌气不理金麟儿,似乎更加幼稚。他把棉线打了个结,提至唇边用牙咬断,起身走到屋后。
第10章 鬼煞
寒风飒飒,雨雾朦朦如纱。
金麟儿年少不怕冻,鼻尖通红,衣襟却没系好,在树林里跑来跑去,沾了满脑袋cao籽,活像个野孩子。他把孙擎风拉到屋后,指着屋檐下边的马蜂窝,惊呼:“孙前辈,蜜蜂在我们家筑巢了!把它捅下来,可以吃蜂蜜。”
孙擎风无语:“那是马蜂窝。”
金麟儿:“没有蜂蜜?”
孙擎风:“当然有。”
孙擎风走上前,金麟儿往后撤,被孙擎风牵着衣领扯到跟前。孙擎风稍稍矮身,冷着脸帮金麟儿把衣襟系好,从十成力气里分出一成、再分出一成,“用力”捏了捏他的鼻尖,骂了句:“野猴子。”
金麟儿嘿嘿笑,夸张地朝孙擎风抱拳,拖长声音道:“小猴子拜见孙大圣。”
孙擎风“恶狠狠”地瞪了金麟儿一眼,后者马上捂住自己的嘴,两眼弯成月牙儿似的对他笑。他实在没了脾气,把自己颈间带着的毛领摘下来,死死地捆在金麟儿脖上:“你怎么还没被冻死?”
“因为我有这个。”金麟儿举起双手,手上戴着的厚实皮毛手套,是孙擎风捉了兔子以后,亲手帮他做的。虽然不甚美观,一只有四个指头、另一只有六个,但料足线紧、密不透风。
年关一过,金麟儿将满十四,现已长到孙擎风肋下,两人间的距离比以往更近。他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孙擎风,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清亮亮,映出孙擎风神情冷酷的脸。
孙擎风别过脸去,不想从金麟儿眼中看到那样的自己,反问:“你日日都捅马蜂窝,还嫌不够?”
金麟儿哪里捅过马蜂窝?他是每天都在招惹孙擎风,仿佛在试探孙擎风的脾气。
其实,这不能全怪他。他这样做,只是因为看见孙擎风成日无所事事,觉得他总是闷闷不乐、百无聊赖。每当他看见孙擎风发呆,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孙前辈离群索居,被“困”在荒郊野外,都是因为我被武林盟通缉,他是为了保护我,才看不到外面的天地。”因此觉得,让孙擎风快乐起来,是自己义不容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