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娴在沈父去世后立马回娘家闹了一场,终于如愿以偿地结束了她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后来听闻前夫的死讯,愕然间先含恨离婚离得太早,钱还是分少了。可遗憾完一深想,又觉得浑身冒凉气,这才有些后怕,只觉这事儿八成跟自己那位前小叔子脱不了干系,心道什么叫吃人不吐骨头,自己可真算是见识了一回。
民国二十八年的一月格外冷,天色一直y-in沉着,想是早晚要下场大雪。
沈凉生这日回到家,下人边接过他的大衣帽子,边低声禀了句:“有位姓崔的小姐找您,一直不肯走,我看外头天太冷,就让她进来等了。”
下人说这话是因为沈凉生立过规矩,他不在时有生人找一概先回了,别什么人都往家里让。
沈凉生则根本不记得自己还认识位姓崔的小姐,闻言蹙眉问了句:“人呢?”
“就跟厅里坐着呢。”
于是沈凉生这才注意到沙发里还坐着个人--那位崔小姐悄没声息地坐在那儿,说是找沈凉生来的,此时却像魂游天外一般,手里笼着杯茶愣神,竟是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沈凉生边走过去边打量她,确信自己没见过这人,却也知道为什么下人自作主张地把人请进来了--这位崔小姐大着个肚子,还真不能让她大冷天站在外头等。
沈凉生走到近前,沙发里的人才回过神,赶紧站了起来,局促不安地看着他,可连声招呼都不知道打。
“找我什么事?”虽然不认识,出于礼貌也不能把人往外赶,沈凉生自己坐下来,看她还站着,便又客气了句,“坐吧。”
“我姓崔……”
“嗯,请坐,”沈凉生看她憋了半天才憋出三个字,只好耐着x_i,ng子再问了遍,“崔小姐找我有事?”
“……沈少爷。”
对方也没坐,又说了三个字,眼泪便唰地掉了下来,哭得说不清话,倒好像是沈凉生对她始乱终弃,简直莫名其妙。
沈凉生清楚自己根本没欠过这么笔冤枉债,却也拿她没辙,叫下人过来递帕子给她,忍着脾气一句句问了半天,才大抵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位崔小姐并不是津城本地人,本名叫做招娣,最常见不过的名字,人也长得说不上多好,只能算白净清秀,不过因着骨子里的柔弱x_i,ng情,看着便十分楚楚可怜。
她原是跟着东家来津做帮佣,后来被沈凉生的大哥看上了,偷偷养在外头,并没敢叫李婉娴知道。当初人没死时他就已经不大管她了,现在人死了,余下个没名没分还大着肚子的女人,靠当东西撑了两个月,眼见租的房子马上要被房东收回去,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了,才鼓起勇气找上了沈凉生的门。
沈凉生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否真是他大哥的--是不是都跟他没关系,人他都已经下手搞死了--当下也没多说什么,更把场面话全省下来,直截了当地道了句:“你开个数目吧。”
“不是,我不是要钱……”崔招娣这辈子就吃亏在x_i,ng子太软弱,当初被沈凉生的大哥强占了便宜,竟就稀里糊涂地跟了他,如今又光知道哭,说是不要钱,却讲不清自己究竟要什么。
沈凉生对他大哥心狠手毒到了极处,可也不想欺负一个女人,见状干脆任她哭个痛快,自己靠在沙发里点了支烟静静看着她哭,最后放柔声劝了句:“别哭了,要不先吃点东西再说?”
他肯这样安慰她倒不是因为别的--个中原因沈凉生自己其实不大想承认--不过是因为她眼角边也有一颗小痣,实则长得和那个人并没什么相像的地方,可只因为那一点痣,他见她垂着眼掉泪,便就没有办法觉得她烦。
“我……我不要别的……”崔招娣被沈凉生劝了一句,倒真慢慢止住了哭,口中的话却仍没什么条理,“孩子我自己养,我一定好好待他……我就想求张车票回去……”
崔招娣没念过书,话说不清楚,做事也没有章法。她其实是怕沈家万一想认这个孩子,她便留不住自个儿的骨r_ou_,是以苦撑了两个月也不敢找上门。虽然之前在花钱托人给南边老家写了封信,可等收到回信,见她娘还肯要她,总算还有条活路,却也再没钱买车票回去,又不敢跟家里开口,也没地方去借,这才找到沈凉生住的地方--能打听到地址已经算是她做过的最有本事的一件事了。
沈凉生听她这样说,倒真难得发了些善心。这回的缘由总算跟那个人没什么关系,只是因为听出她对肚子里的孩子很是着紧,不管那是谁的种,当妈的疼孩子,多少触到了他心里某根弦。待问明白她连住的地方都没了,便决定索x_i,ng送佛送到西,先安排人在客房住两天,等买好车票再找个人送她回去。
崔招娣是个全没主见的,沈凉生说什么就是什么,最后便拎着一小包衣服在沈宅住了下来,整天待在房里,轻易不敢出房门半步,更不敢跟沈凉生同桌吃饭,只在心里觉着他跟他大哥不一样,是个好人。
沈凉生自然与好人半点不挨边--他把人弄死前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现下人已经死了,他也算是间接害了她,唯有在金钱方面补偿她一些。
崔招娣先是不敢收,沈凉生毋容置疑地道了句:“给你就收着。”于是还是收了,心里愈发觉得他好。
火车票买在了一月二十二号,结果二十一号下了场大雪,算算节气正是大寒,倒是应了景。
二十二号是礼拜天,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