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八年十一月十八日,对高静姝来说,是重活一次的第一天。
但对六宫来说,只是看热闹的一天。
早上诸嫔妃顶着呼啦啦的北风给皇后请安回来,刚各回各宫准备继续抱着暖炉猫冬时,便听说了钟粹宫传出来的新闻:贵妃终于扛不住了,准备遵从圣旨,将宫女铃兰调任养心殿。
不单如此,听说贵妃还要亲自将人送到养心殿,并为自己‘病的不是时候’请罪。
满宫里的眼睛都瞪了起来!
皇上登基近九年,高氏独立于贵妃位上,于帝王恩宠上无人出其右者,早就令人妒忌。
何况除了皇后,后宫中只她一人得皇上亲口恩准,享有公主福晋以及三品以上命妇入钟粹宫跪拜朝贺的殊荣,更是令人眼红。
如今看她栽跟头丢面子,满宫里的妃嫔比过年还要高兴,只恨不能放炮庆祝。
这下诸位妃嫔连回笼觉也不补了,都等着看热闹,钟粹宫门口一时多了许多“路过”的宫女太监。
消息一阵风似的传遍六宫,到了中午,连绣房的小宫女们都知道了,午饭后的一点闲暇功夫就忍不住凑在一起闲打牙。
消息灵通的忍不住卖弄起来:“听说是贵妃娘娘身边的木槿姑姑亲自去养心殿求见,皇上身边的李总管出来传话,说皇上准了贵妃下午觐见,这事儿错不了!”
木槿虽然才二十五岁,但宫里规矩大,差出两批次的宫女,都得恭恭敬敬叫前辈一声姑姑。何况木槿还是贵妃宫里的掌事之一,是这些小绣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人。
旁边就有一个小宫女张大了嘴诧异道:“听说贵妃娘娘是最得宠也是最清傲的一个人,怎么会为了一个宫女去请罪呢?”
“嘿,你个傻子,得宠的时候腰杆子硬,失宠了自然就软下来呗!”
“看着吧,说不定明早咱们这又多了活计——新小主总要裁新衣裳吧。”
直到两个脸板的像棺材一样的管事嬷嬷走进来,众人才忙作鸟兽散。绣房宫女们都穿着一模一样的深蓝色袄裙,她们跑得又快,嬷嬷们便也没看清到底哪几个聚在一起聊天,只得将手里的竹条甩的“噼啪”作响,将众人一起骂着。
“年根底下,你们不说紧着做活,倒是上赶着嚼舌根子作死!”骂了一通后,又指着角落里低头做活的一个宫女:“新拨来的都比你们强,知道安安分分的!”然后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抬起头,露出粉荷一般的秀面,恭敬道:“回嬷嬷,我本姓魏,名清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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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粹宫。
紫藤替贵妃放下帷帐,轻手轻脚地走出来。
距离去养心殿见皇上还有一个多时辰,高静姝准备先睡一会儿。午觉不睡她一下午都没精神,何况去见乾隆,是一场事关生死的硬仗。
若非火烧眉毛,她真不愿意穿过来第一天就直面**oss。
但没法子,贵妃这身子骨,总得请个靠谱的太医回来。
高静姝没有辗转反侧,反而挨到枕头就沉沉睡着了。
最里间的寝室连着起坐换衣的西间,紫藤和木槿正在替贵妃拣选面圣的衣裳。
见紫藤满面忧虑,木槿就安慰道:“姐姐担心什么?我瞧着娘娘这一病倒像是明白了似的。不跟皇上置气岂不是件好事?你怎么还这样愁眉苦脸的?”
紫藤便摇头道:“你说娘娘怎么还睡得着呢?半个月未面圣了,好歹得起来精心梳妆打扮一番才是。”
木槿乐了:“我的好姐姐,娘娘就要这样憔悴着去才好呢。”又见紫藤怔怔的,木槿便向着柴房努努嘴:“况且我瞧着娘娘心里还有别的主意,不会白便宜了这个背主忘恩的小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