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目,笼子。”
笼目,笼子。
沉哑的嗓音在深林间轻逸,倍显森幽,比林涛声动之刻更加诡秘。
少女垂发披散,眼睫微敛,唱着千年来耳熟能详的童谣――
“笼中的鸟儿啊……何时何时出来呢?”少女抬目仰望林梢动荡的晚空,银月下攒动的黑影在她眼里游移,她尾音微翘清唱:“在黎明的晚上,鹤与龟滑倒了。”
只见属于少女的影子,在银飒飒的月光下被拉的纤长。
那张线条柔和的笑颜,在某些匿藏于晦暗之处的存在眼里看来,无疑极度可怕,似直面极恶那般怖畏招张。
少女轻笑,目光如刀。
闲庭信步,行止从容。
她抬臂上膛,扣动机括,弦簧精明之刻――弹道弹动出蹿腾的枪口炎。
一枪又一枪,过热的枪口冒出淡淡烟气。而凄厉的哀嘶刺穿夜的脊梁,恶鬼在枪响云动之时燃烧成灰一般的消散。
与弥弥曾经遇到过的鬼不同,被关在这处的鬼,的确都是些喽啰般的存在,常年处于饥饿的状态无限扩大了他们餮食的**及疯狂。
但是在这些虚张声势般的癫狂之下,实际上是掩饰不住的虚弱及迟缓。
长发的少女从一开始就表现出的张扬姿态,自始至终的镇定自若,调笑逗玩般恶劣的态度。
在数十个鬼接连葬送后,隐藏于暗处的群鬼终于知晓,何为畏惧。
他们拼命吞咽着口水,更加努力的隐藏着自己的气息,但是就算这样……也依然隐晦而贪婪的注视着行走在深山里的人类少女。
“鹤与龟滑倒了。”
曲调无尽回还,是死亡的旋律。稚儿们平日一同玩的游戏,此时竟如同斩恶的金石之鸣。
少女微眯着朱赤的眼眸,仿若燃烧了数百年的怒火。
“――那么。”
她几乎一字一句的念道:“正后方是谁呢?”
“是你吗?”弥弥哼笑一声,嗓音放得温缓,开口询问:“有着青白色肌肤的,那位先生。”
……
静,极静!
树叶婆娑之声森幽,愈发烘托了近乎诡异的窒息感。
在气氛凝滞到极限之刻!
矮灌木丛中陡然穿息出一道黑影,速度极快,残影斜留。
比起绝无可能的逃走,不如正面搏杀的一线生机。
恶鬼榨取着体内残存的每一丝力量,如若极光速流一般,向少女飞身抓去。
指掌流溢乌黑之色,锋锐的指尖掠过刀锋般的寒芒。
细碎的,锋利的光,在少女的眼底闪烁。
那双眸子在这一刻明亮夺目,像星星那般辉耀。
[――砰!]
少女无声的口型,与枪声一同。
她唇角微勾,风姿飒朗。
鬼的眼睛清晰的看着一切,他没办法逃走,没办法冲上去撕斗,就像是被时间暂停在原地一样,完全没办法动。
“不、不要过来!!”青色皮肤的鬼,惊惶的瞪大了那双浑黄的眼目,“你这个可怕的女人竟然连鬼都不放过!你不要过来啊!!”
少女没有理会,几杯笔挺如无法摧折的岩松一般,步履坚定笔直地走着。
行进的路线,与鬼所在的前方交叠。
行至青肤的恶鬼身前之时,他迎着微风,形散如烟。
少女在那之中穿过,与过往烟尘擦肩。
“――晚安。”
她垂眸轻叹,复又哼唱:“正后方是谁呢?”
她一直一直含混得哼着这首古老童谣。
这一路与飞烟相错,那些细碎的消散之物在她背后飘扬,似落雪般素白,飞花如刃。
笼目,笼子。
在黎明的晚上,鹤与龟滑倒了。
正后方,是谁呢?
林声安静,悄无声息。
少女微笑着抬臂举枪,目光点向一处密林深处。
但是――
这一次被弥弥所发现的,却并非是笼中鸟的‘替死鬼’。
对方,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黑发黑眼,外貌普通的少年,提着一柄断刃冲出深林,满头碎叶。
弥弥以良好的动态视力看到那振断刀的豁口处沿着铁打的纹路,茬口向内碎的彻底。
裂痕似蛛网一般细密的扩散,如果此时稍加外力,即刻就会彻底变得只有刀剑的握柄。
这柄刀已经无法使用,也不能修复了。
弥弥打量一眼,如此判断后,不禁心下一凛。
能做到这个地步,起码和她刚刚解决掉的那些,绝不是一个档次的存在。
“――喂!那边的小哥!”
少女笑容如阳,在这个血腥气息深重的夜晚,显得明亮而珍贵。
那人依旧满目恐惧,踉跄的一直向前,似乎俨然已听不到来自外界的声音。
“夜安。”没有得到回应,弥弥并不感到气馁,她只是笑着挥手招呼,仿佛两人相熟多那样:“大晚上狼狈成这样,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别怕,我不是什么好人!”说着,少女还颇为热情地向他招了招手,“你过来走这边,今天不要你买路财。”
弥弥叽叽咕咕说了很多话,对方才似乎如梦初醒一般看向她。
“啊……”开口,是沙哑到不像话的声音。
来者抬头,目光撞向弥弥的那一刻,迸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