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忍不住笑了:“你还记得清那时候的事?”
戚少商顺着他的背脊一路抚摸上去,最后捏着他的后颈让他抬起头:“该记得的都记得。”
顾惜朝倏地放出了掌中的银光。
一包暗褐色的黏液在半空中炸开,紧接着是远处难听的鸣叫,马蹄噗地一声踏到了那团刚刚被神哭小斧割碎的物什。
顾惜朝瞥了一眼:“蝙蝠?”
戚少商脸色一变,本能地抱住怀里的人就提身弃了马,而就在这瞬息之间,一道巨大的黑影忽然笼罩在了他们上方。
顾惜朝厌恶地甩掉斧刃上的秽物,缓缓站直了身体:“还是被追上了。”
戚少商一手抽出背在背上的长剑,一手按着顾惜朝的肩膀,简短道:“等我。”
他一剑斩破了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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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紫追着段誉道:“你是我哥哥,怎么好不帮我?”
段誉摆摆手:“好妹子,别的事我都能帮你,就这个不成。”
阿紫顿时收了脸色,冷笑道:“说什么‘哥哥妹妹’的,你们段家本就不上心我这个冒出来的女儿;我艰难时候你们不管,等我好不容易长大了,倒是一个个跳出来指手画脚的。”
段誉道:“我不是指手画脚,只是心里头喜欢谁这种事,哪里是旁人管得到的?我爱她就是爱她,任谁跟我说也有某某一般可爱,我又怎么会去爱那个某某呢?”
阿紫与萧峰相处多日,何尝不晓得这个道理?可她不愿意认,也不爱听段誉说破,顿时脸孔上委屈与怨恨的表情混在一道浮上来:“可我姊姊已经不在了。”
段誉顿时有些心疼她,可这事是万万帮不上的,好在正这个关头虚竹面色沉重地走来道:“耶律洪基的追兵截住了丐帮。”
他们一齐转头,看到萧峰立在雪原里寂寂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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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抬眸,入目是稀疏的树木和又低又亮的月亮;高烧让他全身肌肉疼痛,即使他的剑还在,只怕也拿不稳当。
然而戚少商在。
顾惜朝至今都不晓得这是偶然或者别的什么,戚少商这个人总是在他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并且肆无忌惮地展示着他的剑有多快、本事有多大。曾经很有一段时间,顾惜朝换了各种法子去嘲讽戚少商的这种炫耀,但是好像就突然有那么一天,他在看见戚少商的时候,竟然觉得很好。
戚少商手中剑气森然,正与一只巨大的怪异蝙蝠纠缠。
那蝙蝠双翼下蠕动着大大小小的肉瘤,不断地从剑气下渗出粘稠的体液,散发着隐约的腐臭气味。戚少商不敢让它沾身,一剑剑削向它的关节,那怪蝠发出凄厉的哀鸣,竟然是从它腹腔中发出的。
顾惜朝喊道:“大当家!”
戚少商肩膀一低,一种愈加毛骨悚然的哀泣声从他背后响起,却是顾惜朝的神哭小斧贴着他的手臂擦了过去,那怪蝠好似知晓这东西来者不善,居然嘶鸣着退了回去;然而戚少商就在与神哭小斧错身的片刻,剑尖在斧身上一点,打了一道起劲上去,使这斧头来势愈猛,一斧就劈开了怪蝠的腹部。
戚少商侧身回转,躲开四溅的腥臭黏液,回身按住顾惜朝后心,果然感到他体内真气翻滚,锁眉道:“你别出手。”
顾惜朝仍旧盯着那怪蝠:“我忍不住。”
一击即中,那怪蝠惨叫一声,腹部露出一道狭长的伤口,可那创口处皮肉抖动,随着黏液掉出来的并不是脏器肉块,而是一只惨白的人手!
那只手上还连着胳膊,然后是肩膀,脖颈,半张惨白的人脸从怪蝠腹中探了出来,不甘地发出着刺耳的声音。
——原来一直在哀鸣着的是他!
戚少商握紧长剑:“是贪鬼,他竟然真的没死?”
顾惜朝这会儿却摇起了头:“说不好,他实在不像活人,倒似什么邪术弄出来的傀儡。”
一串沙哑的笑声响在雪地里。
顾惜朝甫一听到这笑声,只觉心头一阵剧痛,一口鲜血就从口中溢了出来;戚少商撑住他的身体,周身剑气四溢:“谁!”
一名白发老妪不知何时走在了雪原里,她手中倒提着一具黑衣人的尸体,热腾腾的血滴落在雪地上,染成一片刺目的红色。
那怪蝠见了这老妪,顿时歪歪斜斜地飞了过去,那从它腹中露出半个身体的贪鬼一直死死盯着老妪手中的尸体,等一靠近就伸长胳膊将它拖进了怪蝠腹中,那对长满肉瘤的翅膀立刻合了起来,将那个刚刚被砍出的伤口完全遮住。
戚少商问:“你一直跟着我们?”
那老妪眯着眼睛打量他们:“你们哪个中了六道障、杀了老三?”
顾惜朝瞥了一眼那只团起身体的巨大蝙蝠:“你是慢鬼还是疑鬼?”
老妪笑了:“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