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人兴奋的一宿没睡安生,翌日天刚亮,便起来收拾行装。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因为王六仍然不相信大聪的话,所以还没下决心彻底搬家。只打包了衣裳被褥、锅碗瓢盆,还有仅剩的一点口粮。桌椅板凳、破柜烂箱都没带,预备着情况不好再回来。
要是按照王六的本意,今天就该自己一个人,跟着迟大聪去探探风,吃准了深浅再全家出动不迟。
可迟大聪告诉他们上船便管饭,就算去了看看不愿留下,也不会让你把饭钱补上。就冲这一条,他也没法拦着家里人不让去。
刚刚收拾停当,外头大聪就来叫出发了。
“听见了。”王六闷声应一下,他两个儿子已经推门冲出去,死死贴上大聪了。
王六又是一阵郁闷,不过看到迟大聪确实带着爹娘兄妹,全家一个都没少的上路,他总算稍稍安心一些。
待到妹妹扶着老爹出来,王六掏出根从码头捡回来的麻绳,把自家的门牢牢绑住。
迟大聪又想嘲讽他两句,但一想还是正事儿要紧,就没再刺激他。
这时候,左邻右舍又有好几户人家,也从窝棚里出来。
“去啊?”
“也去啊?”
“一起一起。”
大家尴尬而不失客气的打着招呼,一起出了侉子窝。
通往关镇的小道上,携家带口的人越来越多,很快便形成了一条首尾相接的人龙。
这让王老汉安心之余,又十分奇怪,小声问大聪道:“大聪,这些都是去的?”
“可不。”迟大聪点头道:“今天咱们是第一波,明天后天还有船来接人呢。”
“这么多人要搬家,俺咋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呢?”王老汉吃惊问道。
“嗨,这有啥稀奇的?”迟大聪笑笑道:“地都是先到先得,去晚了只能种人家挑剩下的。谁都想先由着自己挑,当然不会像俺一样,非拉着邻居一起了。”
“大聪仁义啊!”王老汉感佩的赞一声,就连害羞的王八妹,都偷偷瞥了一眼平日里不怎么起眼的大聪。
“大聪仁义啊!”谁知非但老王家,好几户邻居也在这样夸他,把个迟大聪得意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王六见状却愈发警惕,他总觉着迟大聪过于殷勤了。说书先生常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王六对此深信不疑。
当然,自家穷的叮当响,对方肯定不是图财,那就是贪图他家的人了。
在他看来,迟大聪怕是看上自己老婆了。
好吧,自己还有个妹妹,可她才十三岁!这个三十岁的老光棍,要是敢打八妹的主意,就远点儿,起身挨个端详了一遍这一家老少,然后坐回桌子后,有些不太满意。
“你家人口不少,不过老的老、小的小,整劳力就两口,能种十亩地?”管事的审视问道。这是昆开司的最低要求。
“能,当然能!”王老汉忙拍着胸脯道:“俺一家都是种地的好手!别说十亩,二十亩也没问题!”
“你老汉腰废了吧?”管事的都是牙行经纪出身,眼一扫就能看出这人中不中用。
“俺还种着菜园子咧,下得了地!”王老汉忙逞强道:“再说,俺家二小子和闺女都十四五了,能顶整劳力使了!”
为了能让人家留下,他给俩孩子一人加了一岁。
管事的看看那对瘦弱的兄妹,颇有些踯躅。
他还真不是借机刁难想捞点好处什么。这些穷侉子身上,也榨不出一滴油水。而且江南集团对贪污索贿零容忍,让‘检监委’那帮密探知道了,立即开除,永不叙用。
其实他们这些管事的,是有预审之责的。除了要排除风险和麻烦外,还要评估这个家庭的产出能力。
不怕这家人少,就怕不能下地的拖累多。昆开司也不是开善堂的,不划算的买卖肯定不会做的。
好在王七和八妹也确实不小了,加起来能顶个整劳力了。那管事的终于敌不过一家人的央求,在册簿上登记了这一家人的情况,然后发个竹牌给王老汉道:“拿好了别丢了,上船吧。”
王老汉一家这才松了口气,心中愈加珍惜这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