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懂咧嘴,笑出一排小白牙。罗星瞅着他,觉得他黑了又瘦了,简直备受摧残。其实李懂一直都这样儿,在舰上风吹日晒的能怎么白净?就是他俩刚搭档那阵李懂也不见得有多胖乎。他就是在病房里见多了漂亮小护士,对比之下把那个初见时的小向导美化过头,导致见着真人了心里居然有了落差。
被暗自念叨的人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就注意到罗星表情变了,顿觉不安。
“懂儿啊,你辛苦了。”罗星严肃道。
李懂叫他喊出一身j-i皮疙瘩,“你正常点。”
“我不正常啊,”罗星无所谓地耸耸左肩,“你看,我偏瘫。”
“……”
“你也不正常,”罗星说,“你j-i,ng神病。”
李懂差点叫他气笑了,“是啊!你第一天知道啊!”
“知道一两年了,你那脑子,啧,”罗星说,“但我知不知道不重要,顾顺知道吗?”
“我们才认识一个月,”李懂说,“其中三分之一时间他人事不省,还有三分之一时间我人事不省。”
罗星评价道:“你俩可够作孽的。”
李懂弯弯嘴角,“所以他不知道。以后也没必要知道了。”
“也就是我了,”罗星往后一仰,“你把这话撂顾顺面前,他能揍你个满脸开花。”
他也不等李懂回话,自顾自继续道:“你呀,就是习惯把什么事儿都先想好了,光想自己的还不够,还惦记着别人的,但凡遇见个事,脑子里能琢磨出一百零八种对方生气的样子。李懂,我不管你什么等级什么毛病,你就是个人,人的脑袋不是cpu,哪来的那么多线程?”
“……你没事还自学计算机了?”
“靠,重点呢?”罗星佯怒,“我在这儿苦口婆心化身老妈子,你在听啥——”“罗哥……罗星。”李懂猛地打断他。罗星一怔,看见他身形笔直如枪,目光似铁,落在身上重若千钧。他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杆,为了活跃气氛而刻意摆出的嬉皮笑脸全都收干净。
“那我想问,”李懂哑声道,“如果回到四年前,你还会和我搭档吗?”
罗星面色温柔,“会。但更值得你问这个问题的人,不是我。”
风声大作。暖风堪称激烈地包裹住他,李懂侧过头,看见绿色的帘布消失了,玻璃窗大敞着,日光倾倒进去,房里满地都是跳跃的金色。在漫天华辉里,顾顺仿若无意地一偏头,对上他闪烁眸光。
“你打算在门口磨蹭多久啊?”
“一辈子。”
“……你认真的?”顾顺的声音从门内咣当砸出来,“不是吧,我只是想揍你,结果不但没成功还把自己给戕害了,你不能这么记仇。”
李懂不说话。他又在门口踱了两圈,还是没推开门。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好吧我骗你的,我没想打你。那时候我是想抓你来着。”顾顺又开始叨叨,“你停药了是不是?挺好的,就是味儿重,那股焦糖海盐味儿我隔着墙都能闻见。不进来等着全楼的哨兵都起反应啊?快让哥给你盖一下信息素。”
李懂抽了抽鼻子,“我怎么没闻见。”
“久居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顾顺文绉绉道。
这什么破比喻!
“你更臭,”李懂回敬,“火药味呛死人了。”
顾顺从善如流,“那你给我盖盖?”
“……”
他们对话声音太大,来来往往的医护人员都朝他投来难以言喻的眼神,这让李懂如坐针毡。这人说话半点不知道注意影响。李懂暗骂,之后硬着头皮走进病房。
顾顺的床被摇起一个坡度,他靠在上面,笑意盎然。
“哟,舍得见我了?”顾顺说,“我给你讲,我现在很生气。”
我看不出来。李懂想。
见李懂沉默依旧,他继续道:“我醒了这事儿队长肯定告诉你了。你居然不来看我,说吧,对面那间住的是谁?”
“二队的孙队长。”李懂瞎扯。
顾顺用看傻子的眼神觑他,“你们不熟吧。”
“都是战友。”
“嗯,你的意思是队长专程把你从隔离舱放出来,就为了让你跟孙队表达一下战友情?”顾顺说,“而且顺序还排在你卧床不起的哨兵之前。”
李懂深知自己这慌扯得太假,但杨锐叮嘱过罗星的事情不能外传,他只好老老实实憋出一句:“……我不能说。”
“不说算了。”出乎意料的,顾顺额外慷慨地放过了他。以为会被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李懂惊讶地瞪大双眼。顾顺笑了笑,“尊重你的隐私?”
李懂想到那时自己硬邦邦的话语,脸腾得一下红了。
“这些都不重要,”顾顺道,“重要的是我们是搭档,你不能什么都自己扛着,懂?——咦?”说罢,顾顺突然发现自己话尾的双关意味,顿时乐不可支,又强调了一次:“懂?”
“幼稚!”李懂不屑于这种文字游戏。
顾顺满不在乎,“能有你幼稚?嗯?没事就耍脾气,小孩子啊你?”
李懂一言不发,突然凑到他面前。顾顺被吓了一跳,可怜身体动也不能动,只能顶着压力由他贴过来,“我去,你干嘛?”
“顾顺,”李懂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
“我成了你的向导……你后悔吗?”
“我干嘛要后悔?”顾顺说,“咱们契合度94啊哥们,前无古人后无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