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雁殊还没回来,郎祺自己也没有渡劫,二皇子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郎烨就在里面偶尔接一嘴,吐槽仙界哪个仙子不好看,哪个仙子脾气不好嫁不出去。偶尔问候一下雁殊的祖宗十八代,就算知道雁殊在东清也得抱怨抱怨他不来看自己。
后来,郎烨应得少了,从里面传来指甲划过青铜门的声音让郎祺心惊胆战。郎烨同他道:“二哥,我想出去了!”
有时候能遇见他大哥元朴仙君,郎祺很少跟他大哥有私下的联系,毕竟郎祺虽然没比郎烨大多少,同时也没比元朴小多少,不过郎烨就很喜欢跟元朴撒个娇。嘉容和光的三个儿子,天界顶尊贵的三个皇子,就聚在森罗殿外面,闲话家常,隔着一扇无法打开的门。
再后来,朗祺渡劫之后从床上下来,郎烨就完全不应声了,只能听到偶尔的几声低吼。郎祺知道他在的,每次自己站到森罗殿的门外,就会有由一股强大的威压瞬间蹿过来,就算隔着一扇厚重的门,那股压力也不曾减少半分。不似自己,他三弟一直都是个很有能耐的仙。
之后,雁殊就跟他一起过来了。
郎祺和雁殊在门外谈起路上见到的那几个不认识的女仙,即便一个都不认识,郎祺也能用一句诗将她们形容出来。
比如说,最前面的那个:“绿袖扬素手,青萝小sū_xiōng。”
雁殊问道:“红衣服的那个?”
郎祺微微摇头:“不是啦,是绿衣服的那个啦。”
雁殊疑惑极了:“里头有穿绿衣服的吗?”
跟着雁殊混了这么久,郎祺总算看懂了雁殊认人的本领了:“其实,她们都是穿绿衣服的啦。”
然后有个声音隔着厚重的铜门传了过来:“那个是碧波,白痴。”
雁殊笑道:“郎烨,我已经出来了,你也赶紧出来吧。”
那个时候,郎祺像是突然读懂了一些东西,是不能谈及的东西,只能依然笑笑道:“哦,原来那个是碧波啊,那下一个,纤腰舞翠展芳颜,尘埃落,回眸醉。握酒难言,清欢付流水。”
雁殊皱眉:“你这说的是什么啊?”
里面道:“和乐,蠢货,你都见过的。”
自此,朗祺就很喜欢拉着雁殊往森罗殿跑,反正雁殊闲着也是闲着,不在意这些。
在朗祺那里住得久了,雁殊就有点想念自己宫里头的那只白老虎。时间能冲淡很多东西,他已经在朗祺那里住了两个月了,对于那档子事的愧疚早已经蒸发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雁殊攥紧了披风,朝朗祺道别:“我回去了。”
朗祺有些不舍,虽然他跟雁殊也能经常见面,到底隔着宫墙,出入还是有些顾虑的,遂挽留道:“不再多呆吗?”
这个看着冷冽的仙实诚得很:“我想回去看我家小魔头。”
朗祺楞了一下,笑道:“那,你快点回去吧。改天我再跟你到森罗殿去。”
朔北在长弘宫里,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就在偏厢里,坐在椅子上,重重复复地作画,重重复复地看着手里的那筒竹简。
拿着手里的《弁而钗》,这本话本子还是朗祺连着一堆竹简一起拿过来的,朔北越看越心惊,慢慢地就没有离过手了。猛地,一股熟悉的气息就萦绕在侧。
雁殊见他又在看竹简,突袭,把朔北整个抄了起来,自己坐在椅子上,从后面把他圈在怀里。
知道是谁,朔北心脏砰砰直跳,脖子一僵,愣是没回头。
脑袋扣在小魔头肩上,雁殊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可怜,“你不想我吗?”
朔北僵硬道:“玉……”
雁殊有些儿不满,“你最近一直在看什么呢?”说罢便要去抢。
朔北急忙把竹简死死地手里的护在怀里,边解释道:“民间通俗小说,不堪大雅。”
雁殊没得手,微恼。于是干脆动手让朔北翻了个身,面对着自己,掰开小魔头的两条腿,让他跨坐在自己腰上。就如同上次在长廊那里一般,强迫他看着自己。
朔北把竹简往身后藏了藏,红着脸,无可奈何地看着雁殊一眼。
雁殊很早就觉得奇怪了,伸手抚了抚朔北发红发烫的脸,问道:“你为什么一直在脸红?”
玉衡问得无比敞亮无比赤诚,就像朔北只是简简单单地生了一个病,闹小孩子脾气不肯就医,而自己这个大家长苦口婆心劝了又劝一样。
摸了一把脸,雁殊还是没有撒手,看着几欲滴血的耳垂,来回捏了捏。
朔北几乎是立刻弹起来,眼睛底下一片涌动,飞快地道:“我离开一下。”
然后不见踪影。
雁殊觉得哪里怪怪的,朔北走得急,之前死活不让雁殊看到的竹简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躺在地上。
“为什么脸那么红?”雁殊自顾自道,这是他一直都想不通的问题。
看着躺在地上的那捆竹简,雁殊好奇地盯了一会儿,最后打算捡起来。这小魔头究竟成天在看些什么呢?
手指刚刚碰到的时候,朔北就闪身回来了,飞快地把竹简抽走,紧张兮兮地看了雁殊一眼,再一次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