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切就拜托沈大人了。”叶辛夷起身,朝着沈钺深深一福,摒弃了之前的戒备与客套,这一次,她是真心实意谢他。
沈钺虚抬双手,“叶姑娘快快不必如此。看姑娘担虑为难,我心中亦是不好受,说起来,帮姑娘,不过帮我自己罢了。”
这个人……这个人是觉得话都挑明了,所以现在便没了顾忌,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了么?
可她也是将话说得很清楚了呀。只这会儿,人家刚答应帮她的忙,还是明知面对什么人的情况下,她若再说什么,岂不真就是没有良心了吗?
因而,叶辛夷只是讪讪一笑,不语。
堂屋内默了一瞬,叶辛夷才打破沉默,“天色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我送你。”沈钺忙道,也不容叶辛夷拒绝,便是将搭在一旁架子上的外袍取了来。
这样的夜路,她若拒绝他送,才会让人觉得奇怪吧!
因而叶辛夷只得又谢,“有劳沈大人。”
只两人不及出门,牛子和皮猴两个就挤拥着到了堂屋门口,身后还跟着闲庭信步一般的书生。
两人不知一路吵嚷着什么,很是热闹。
到得门前,抬眼见已走到门口的叶辛夷和沈钺,一愣后,皮猴先反应过来,“叶姑娘这便要走了?”
“是啊!”叶辛夷笑应,瞧见他们捧在手里的东西,眼底掠过一抹笑意,方才在她家门前便一直叨叨着要吃烤红薯,这是终于如愿了?
“吃了红薯再走吧?这折腾一夜也该饿了,这红薯香着呢。”牛子瞪圆铜铃眼,笑嘻嘻。
“不用了,今日多谢你们。”灯光柔和,姑娘全没了方才在三柳街时的杀气,让牛子和皮猴愣神,讷讷应一声不用谢。
姑娘微微一笑,又与落在后面的书生点头致意,便是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我送叶姑娘回三柳街,你们要不给我滚回去自己窝睡,要不自个儿去客房占床,老规矩,不准进我房。”沈钺低声警告了一句,顺道从牛子手里劈手夺了两个热腾腾到尚觉烫手的烤红薯。
大名从前有宵禁,可如今却是形同虚设,除了不敢在明街上公然摆摊,暗街却处处皆是。
巷弄中有人经过,也是常事。
叶辛夷艺高人胆大,平日一个人也常夜游,顺道练练身手,今日有锦衣卫沈大人相伴,自然更不会有半分怕忌。
遇上官差,有他,遇上匪类,还是他,叶辛夷觉着不用自己紧着心,原来也挺不错。
只要确定了眼前这人不会对她不利,便觉着认识他,好像也没那么糟了。
陋巷无灯,天上亦无月,只有沈钺出门时随手拎在手里的一盏气死风灯,这会儿却是换在了叶辛夷手中,此刻在北风中悠晃,忽明忽暗地照亮脚下路。
“来!尝尝!牛子别的本事不行,这烤红薯却是一绝。”
方才顺来的两个烤红薯当中之一,已是被扒了一半的皮,露出了里面橙红的瓤子,随着袅袅腾起的白烟,一股甜香袭入鼻端。
叶辛夷微微一愣,方才她见他拿了两个红薯,本以为是他要吃,这才主动接过了他手里的灯。没想到,竟是剥给她的?
默了一瞬,她唇角勾起,笑了,“多谢。”然后伸手接过了那个烤红薯。
沈钺伸手要接过灯,叶辛夷却避开不让,下巴往他手里另一只红薯递了递,“你也吃。”
沈钺恍然,总觉得好似梦境一般。
他与姑娘一起走着,吃着烤红薯,她方才还对他笑了。
与她之前那种客套应付的笑全然不同,方才那笑,是真正发自内心的,他能分辨得出。
是以,格外欢喜。
这不是他头一回与姑娘独自走在一起,姑娘却是头一回这般从容安闲,没有时时刻刻对他戴着戒备的壳。
沈钺夸得不错,牛子烤红薯的手艺都可以去街上摆摊儿了。一口咬下去,又面又甜,齿颊生香。
这样的天气,捧着这样一个烤红薯,走在路上,叶辛夷也很是知足,小口小口地一边呵着气,一边咬着。
许是气氛正好,叶辛夷便是笑着道,“我看你和他们处得很好,倒似亲兄弟似的。”
沈钺倒没有姑娘那么秀气,三两口便将一个烤红薯解决完了,“是啊!我们都没有亲人,便将彼此视作了最亲近的人,不是亲兄弟,却甚似亲兄弟,这些年,也幸好有他们在身边。”
“他们……都没有成亲吗?”几个大男人,就这样过日子?
“皮猴成过亲,还是青梅竹马的姑娘,可世道不好,刚成亲,便遇上了灾荒,他妻子和刚满月的孩子都没了。他一个人逃来了京城,便再没了那个想头。牛子和书生比我小着岁数……大抵有我在前面挡着,也不好意思比我先成亲吧!”沈钺语调平淡而坦然。
叶辛夷想着这世道,微微黯了双目。
“这世间,有没有血缘与亲不亲近也不一定吧,我瞧着,你与你的邻里关系也好得一家似的。如今世道不好,多是只顾得上自己,哪怕是亲人,能够倾其所有去救的,也不多。”
更遑论只是邻里。
姑娘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之前为了她隔壁贺家的女儿,便已赔上了一个铺子,这回为了陈磊子,亦是竭力奔走,给他那只匣子里,定也是她的积蓄。
叶辛夷知道他的意思,笑曳嘴角,杏眼微抬,平淡地直视前方浸在夜色中,好似看不见头的胡同。
“那个时候,我娘病逝,家里境况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