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铃铛关上大门,转过脸来时,满脸的笑容便都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鄙夷,她低声啐道:“呸,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
小铃铛抬步上楼,到了二楼刚推门而入,便见柳素梅凭栏而望,她专神注目的看着窗外的街道,黛眉微蹙。
柳素梅道:“小铃铛,你越来越像这勾栏里面的人了。”
小铃铛嬉皮笑脸道:“多谢师姐夸奖,彼此彼此!”
柳素梅笑了笑,没有说话,她目光盯着街道外面远去的楚云,忽然道:“方才外面站着的那个书生是什么人?”
小铃铛愣了一下:“书生?什么书生?”
柳素梅微微抬了抬下巴,用眼神示意道:“就是方才在下面站着的那个,你出去没瞧见他?”
小铃铛撇了撇嘴道:“每天在咱们落梅居下面站着流口水的书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我哪能都瞧见呀?”
柳素梅笑着瞥了她一眼,道:“你真的越来越像这勾栏里面的人了。”
小铃铛见柳素梅这一次说的认真,她吓得捧住了脸颊,道:“师姐?我,我现在变得这么庸俗了?”
柳素梅摇了摇头,道:“勾栏里面也有高洁风雅之人,无论是京城第一名妓虞美人还是江南第一名妓潘仙桃,这都是数得着的风雅之人,才华之高,不在任何名士之下,就是已经过世的芷汐大家,那也是琴艺双绝,洁身自好的好女子。”
小铃铛不解道:“那这勾栏里面的人是什么样啊?”
柳素梅叹道:“势利!极其的势利!跟红顶白,逢高踩低!从来只见锦上添花,何曾来得雪中送炭?”
小铃铛道:“哇,我现在这么庸俗吗?”
柳素梅笑了笑,道:“你去把方才那书生撕碎的书信捡来。”
小铃铛愕然道:“师姐,你瞧上一个破落武士也就算了,现在连这破落书生写的书信也不放过了么?”
柳素梅横了她一眼:“让你去你就去。”
小铃铛哼了一声,转身出门,走到门口扭头又扮了个鬼脸,柳素梅笑骂道:“再啰嗦,就回你的山上去。”
小铃铛打开门刚要反驳却见一名婢女正端着炭盆上来换火,她脸色一变,笑吟吟的说道:“是,小姐!”
说完,她转身下楼,嘴里面嘟囔道:“哼,师姐变小姐,还耍横呢!居然使唤我去捡一个破落书生的破书信!哼!这里的人都死光了么,让我去?”
她出了门,一脸嫌弃的用两根手指捻起地上被扯碎的书信,然后拿着离自己身子远远的,进了屋。
刚进屋,关上门,小铃铛还没来得及扔下,柳素梅便道:“拼好。”
柳素梅惊道:“我?师姐,你这有点过分了啊,你让我来拼?”
柳素梅不解的看着她,道:“难道你让我拼?其他人我信不过啊!”
小铃铛顿时哑然,她忍气吞声,嘴巴撅得能挂一个油壶,不情不愿的将撕破的书信拼好,她一看,顿时咦的一声,道:“师姐,你快来看!”
柳素梅盈盈上前,只看了一眼,便双眉紧蹙,道:“你快追上去,把这书生找回来!”
小铃铛撅着嘴道:“又是我!你使唤我就算了,现在这破落武士居然也能隔空使唤我了!”
柳素梅顿时往外走,道:“你不去,我去!”
小铃铛赶忙拦住:“我去,我去还不行么!”
小铃铛飘然出门,约莫过了一刻钟后,她垂头丧气的回来,刚进门便嗔道:“这破落书生,走的时候看着一瘸一拐的,怎么走这么快?”
柳素梅沉声道:“快,城里面的客栈,四处找一找!天色已晚,他肯定没有出成安城。”
小铃铛叹气道:“姑奶奶我可真是苦命诶!”
……
夜色渐深,成安城,四海客栈的乙字七号房中,楚云正在奋笔疾书,他神情激愤,笔走龙蛇的写着。
“大同吾兄,见字如面!昔日京城一别,匆匆岁月,至今已二十余载!兄之音容笑貌,磊落胸怀,激昂意气,灿然才华,愚弟记忆犹新。想当年放榜之日,兄高居榜首,贵为状元,愚弟不才腆为榜末,险些名落孙山。”
“如今兄高居朝堂,贵为帝师,愚弟远居同安,愧为主簿。愚弟窃闻,高林凤雏不与燕雀同居,深山猛虎不共狐鼠一穴。你我二人,本今生难以交逢,便如这凤雏燕雀,猛虎狐鼠。可今有一事,愚弟以义相交,以死相托!此义非蝇营狗苟之小义,非熙熙攘攘之利益,此义乃国之大义,民之重义!”
“今我同安,惨逢大变,灵山修士千山雪为一门之私利,为一己之私欲,悍然施法,周家满门,一千余口,尽数丧身火海!然我同安百姓,皆受其惊,十万军民如逢营啸,溃散逃亡如遇山崩!城中官员骤然逢乱,悉数逃亡,众军群龙无首,一并溃散!城中乱军恶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奸.淫.妇女,恶行难书!”
“悲哉我同安,贵为北地重镇,如今却化为一片白地!十万繁华,付之一炬,万家灯火,毁于一旦!然我同安太守徐涛逢此灾祸,不思与军共进,不思与民同退,未想救灾,只图自保,却欲将灾祸化为祥瑞,意图欺君罔上,蒙蔽圣听!呜呼哀哉,如此丧心病狂,百年不见,这般惨案冤屈,千古难闻!”
“愚弟不欲与其同流合污,便遭其统领半路截杀!幸逢义士,免遭灭口,否则愚弟尸骨寒矣!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