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王陵真是那个恶名昭著的大明第一个专权宦官……
黄昏不会手软。
杀之。
将之扼杀在摇篮。
郑和讶然,看着站起来的黄昏,又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毫不掩饰的杀意,不解的问道:“怎的,有什么不妥之处?”
黄昏心念动处,这事还得给郑和个面子。
侧身道:“大监,到外一叙。”
郑和见黄昏反常动作,又见其表情严肃,以为是什么事涉及到了福建一行的任务,这事确实要避开耳目,起身,“走罢。”
来到驿站角落里,黄昏开门见山,“大监,此子不可留。”
想不到这么恶俗的话竟然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了。
郑和莫名其妙,“王陵涉及到建文帝了?”
黄昏摇头,“和建文无关,王陵此人现在虽然声名不显,但其将来必然危害社稷,是个大隐患,不可手软,应在今日将之扼杀。”
郑和哭笑不得,“你真能预知?”
黄昏暗暗着急,可也不好说自己真能预知——已经打算洗白神棍人设。
思忖一阵,“不是预知,而是此子面相,着实有些天煞孤星。”
郑和哈哈一笑,“你也是个读书人,早些时候为求简在帝心,所以自诩可以预知,怎的如今开始洗白了,你倒反而信了这些事?”
黄昏自诩预知一事,其实很多人都不相信。
包括郑和。
黄昏略略着急,却不好反驳郑和,犹豫再三,道:“现在确实没办法告诉大监真相,王陵此人我也不能笃定他的未来如何,但这确存在着万一的可能,万一他真的如我所想一般,大明将在他的危害下,逐渐滑向深渊,所以他必须死。”
郑和认真了起来,黄昏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
想了想,“你确定?”
黄昏点头又摇头,“不太确定,但存在着可能。”
郑和闻言笑了,“那也存在着不可能,况且你既然能看出他的未来如何,难道就没信心好好引导他,让他成为社稷之功臣、能臣,而不是佞臣?”
黄昏也愣了。
对啊。
我黄某人是谁?
既然知道了东厂厂公,而且还是没发育起来的东厂公公,且我黄某人比他发育得早,也会发育得留了四个人,又着人快马加鞭回京城禀报这场厮杀,他则带着人先一步去往福建,化整为零在前路打点,避免再出现这样的事情,最后兴化府汇合。
出发之前,发生了件“小事”,让众人颇为动容。
郑和出发时,带着王陵先去给他疯娘说一声,黄昏和徐妙锦送行,顺便也去看看。
王陵家徒四壁。
若是遇到下雨,天外大雨则屋内也大雨,泥夯的墙壁倒还是算新,可上面的土瓦早已残破不堪,家中亦没有什么值钱物事。
适时夏初。
王陵的疯娘衣衫褴褛的坐在门前晒着太阳傻笑。
眸子空旷。
虽然在看你,但你能感觉到她的目光是看向千里之外。
王陵上前时,傻娘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一下子将王陵搂在怀里,嘤嘤吱吱的,又哭又笑的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疯子的世界无人理解。
王陵挣脱疯娘的手,啪的一声跪下,“娘,孩儿不孝,要远行,娘也不用担心,郑大监会派人送您去咱们大明的京师呢,还会给我们一间房子,您在京师一定要听话,等孩儿归来后,再孝敬您老膝下。”
王陵忽然就泪流满面。
娘啊……
你知道吗,孩儿走上了一条梦寐以求的道路,去福建后回到京师,孩儿真的能读书了,如果中举就可以光耀门楣,再也没人敢追在你身后丢泥巴打你,说你是疯婆子,也没有哪个腌臜男人敢把你往角落里拖想要非礼你了。
又哭着说,“娘,刘毅死了,孩儿亲手杀的,头颅就放埋在爹的脚下。”
傻娘忽然不笑了。
只哭。
哭着起身,摸着王陵的脸庞,抬起头,看着郑和等人,眼眸里的浑浊竟然褪去了些,略略有些清澈,哇哇呜咽着对众人跪了下去。
郑和有些感触,上前几步扶起她,笑道:“你且安心罢,我不会让他受苦的,等我们出发,会有人带你去应天,安排一应物事。”
傻娘眼睛越发清澈,转身回屋,片刻出来。
竟然洗了脸,胡乱梳了头发。
又拿出个脏旧的包裹成一团的手绢,要给郑和,嘤嘤吱吱的做着往嘴里放的动作,手绢里应该是包着她最珍视的吃食。
郑和哭笑不得。
没接。
王陵轻声解释道:“大监,是我娘最爱吃的糖果。”
人生很苦,唯有糖果甜心。
郑和动容,接了。
傻娘这才呵呵的笑,摸着王陵的头,含糊不清的说:“小陵去,娘等你。”
众人看得一阵心酸。
……
……
官道之上,郑和骑马,王陵跟在身后。
回首看了一眼他,道:“有些事我要说在前面,跟着我做事,聪明伶俐这些自不必说,但我等皆为大明谋万世,须记得一句:国家天下,国在家前。此是小我大我之分,又须知我等荣华富贵,皆是天子所赐。”
王陵嗯了一声,“知道了大监。”
郑和笑了。
又道:“关于那个黄昏,你要记住,今后他若忠于大明,自是好事,可竭力配合之,他若乱于大明,则奋勇而起,戮之!”
王陵应道:“是。”
郑和回首,摊开手中的手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