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腿狂奔的李笠,忽然觉得时间过得好慢,以至于自己的双眼,能够看到周围人物的慢动作,尤其是骑兵。
疾驰的战马,四肢坚定而有力的变换着步伐,一步,一步,清晰可见。
战马没有披甲,其上坐着的骑兵却是一身闪亮,那是反射着阳光的铠甲甲叶,如同鳞片一般包裹着士兵。
策马冲锋的骑兵,从头到尾都被鳞片覆盖,只有双眼露出来,双手握着长长的长矛,高举过头。
矛尾略高,矛头下沉,矛杆与地面构成一个锐角,向着前方移动。
长度超过一丈八尺的长矛称为槊,骑兵用的槊为马槊,李笠就这么看着呼啸而来的骑兵,高举长长的马槊,沿着直线前进,穿过密集的人群。
闪烁着寒光的槊头,擦过人的躯体,那一瞬间血花绽放,一个人影旋转着倒下。
而寒光并未消失,继续前进,继续在人群中之中激起血花,李笠的眼睛,看着眼前无数个‘慢动作’,脑袋嗡嗡作响,脚步却停不下来。
他一直以为,骑兵冲锋时骑枪(长矛、马槊等)的握持方式是枪杆夹在腋下、枪头向前,就像欧洲骑士持骑枪冲锋那样。
没想到,还有这种高举过头的用法。
但他无法感慨,脑袋因为眼前血腥刺激而变得有些麻木,耳边是战马的嘶鸣声,是人的惨叫声,是人的哀嚎声。
求生的本能,让李笠无法停下脚步,因为前方就是一条河。
跳到河里,骑兵就没办法追了,游过河到对岸,就能摆脱追击,这是李笠的想法,也是许多人的想法。
前提是能活着跳进河里。
地面在颤抖,许多敌军骑兵冲来而来,收割着溃逃士兵的生命,没有结阵的步兵,根本就无法对抗冲锋的骑兵。
李笠只觉得自己在横穿一条车水马龙的高速公路,随时都有可能会被高速行驶的车辆撞飞。
他记得有个电影的台词说得好: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自己想要躲过一劫,就只能尽量跑得起来四处张望,只见到处黑灯瞎火,天上繁星点点。
这里是野外,当然不会有灯火,若有,那可不妙。
李笠看看四周,没发现什么不对,回头看看这河湾,看着野地里一片无头的尸体,感觉神经已经麻木。
文人描写战场,多用“尸山血海”、“血流漂橹”等词,以前看这些形容词,不觉得怎么样,如今亲身经历了战场的血腥和杀戮,心态完全不一样了。
难怪,那个“南路鱼、北路徐”中的的‘鱼郡守’,选择极度奢华、享受的生活方式,想来是见惯了战场上的尸山血海,生死看淡,所以选择活着的时候拼命享受。
人死如灯灭,与其修来世,还不如现世里逍遥快活,女人天天换,什么山珍海味、龙肝凤髓都要体验一遍。
李笠和梁森缓了缓心情,忍着恐惧和恶心,在尸体堆里翻找起来,要找到有用的东西,比如武器、钱财、干粮等等。
他们已经脱离了战场,但不代表安全了,今日顺着伊水往下游漂,意味着比原先的营地更靠北,回家之路变长了些。
但再长,也要回去。
过了一会,李笠找到一个兜鍪,即带着顿项的头盔。
所谓顿项,是与头盔连在一起保护脸部、颈部、肩部的防护部件,可以看作是铁片缀成的‘铁围脖’。
看看旁边的无头尸体,李笠觉得可能是打扫战场的胜利者取下死者兜鍪,割下首级后带走,因为不缺兜鍪,就扔在旁边。
不仅如此,些许尸体上的铠甲还好好的‘穿着’,大概是胜利者走得匆忙,懒得扒下来。
另一边,梁森翻找到一张弩,拿起来看了看,说:“分量不轻,拿在手上有些沉。”
李笠凑过去,看着这完好的弩,以及死者腰间别着的箭囊,有了主意:“那也得带走,我们不会射箭,但弩容易上手,带着,再搜搜还有没有。”
“我们一定要弄到马,一日能走得数十里路呢。”
梁森有些迟疑的说:“寸鲩,我们一点武艺都不会,如何..如何弄到马?”
李笠回答:“想办法伏击,这时候怕是没有用的。”
“我们才两个人啊!”梁森真不知该怎么办,李笠一脸淡定:“不怕,我来想办法。”
梁森见着李笠如此有主意,想想这一路来,李笠说什么都能做到,于是心中大定:寸鲩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