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爬上爬下,爬得周烈心惊肉跳,总是下意识伸着手。这位“鬼见愁”要是摔个伤,自己完了。这一路李御使面无表情,既无赞赏,也无批评,按部就班逐条查访。
周烈把京畿戍卫恢复得很好,就一个办法:快刀斩乱麻。
他是个西北军官,跟京中利益关系一概全无,什么谁的姻亲谁的学生,不认识。京畿拱卫一律按照太祖时布划,戍军屯田驻地不得恩赐,不得乞请,不得买卖,否则杀无赦。摄政王说清算皇族勋贵占地,周烈立即执行,王公贵族们的王庄王店,甚至很多京营自己军官的家里在戍军驻地都有“恩田”,都被京营驱赶得鸡飞狗跳。
抄田时,很是遇到一些人家用田庄护卫对抗京营。如果周烈敢动粗,这些功勋世家就敢往上闹。周烈把这些世家里出来的年轻军官都捡出来,列成一队,问他们怎么办。
这些军官多是家族中世受皇恩,有抚恤优给的,蒙恩荫到京营找个差事做,领军官衔,又不是天天打仗。谁知道金兵差点杀入城,揪着大晏的领子劈头盖脸一顿耳光,也抽得这些年轻气盛的军官们面红耳赤。
就是这些田庄养马地,驱赶了戍卫军,导致黄台吉一路长驱直入,无人阻拦。
周烈板着脸,看这些在卫所址上建造的鹰棚鸽子棚,侵占卫所屯田的恩田。他骑在马上,手里拎着一方印信,大声问站在田间的军官和士兵们:“我问你们,这是什么?”
军中有人稀稀拉拉回答:“总督……京营戎政印……”
周烈怒喝:“大声点!”
声音总算齐了:“总督京营戎政印!”
周烈用鞭子指指自己:“这就是摄政王钦赐的总督京营戎政印!我周烈一个甘肃人,怎么跑到北京当京营总督了”
军官们仰头看他,周烈大喝:“前任总督呢?”
军官们面面相觑:“死……获罪……”
周烈骂道:“老老实实回答!被砍了!放任金兵兵临城下,被摄政王殿下砍了!有什么不可说的?告诉我,为什么金兵打到家门口了咱们还不知道?”
军官们沉默。
“因为咱们的军人都被赶走了!家里侵占屯田的都扪心自问,金兵走之前挨抢了没有”
军官们年轻气盛,又互相熟识,心里都在嘀咕,谁谁谁家是“旧勋”,合着就是这些蠹虫害得京师差点城破。
鸽子群在军官们脑袋上呼啦啦飞过,音乐有鹰啸狗叫,热闹非凡。勋贵打猎喜爱擎苍牵黄,平日里豢养训练无不精细。周烈用鞭子指着:“凡军人,死国事,死战阵,死王令,岂可死在这些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