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没进战俘营,而是被丢进了难民营,这样的话基本上找不到了,德国人并不留那么详细的记录,难民不能拿来换赎金。”
“我明白。”路易强迫自己笑了笑,“随便问问。”
“我会帮你留意的,但不要抱什么希望,我们还没搞清楚那些该死的集中营是怎么回事。”
这是他们关于战俘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谈话,不了了之。1947年初,冷战越来越冷的时候,这位灰白头发的指挥官调走了,回到本土。新来的美国佬年轻一些,带着一种颐指气使的傲慢,仿佛全欧洲都亏欠他。乔治?卢瓦索和他互相看不顺眼,路易担心这两人总有一天会拔枪打掉对方的头。
路易很少离开空军基地。外面也没有什么值得看的,柏林在两年前的连番轰炸中几乎被夷平,现在也还没回过神来。瓦砾依然堆在原处,因为日晒雨淋,已经长出了野草。从空中可以更直观地看清楚这个千疮百孔的城市,护送运输机回来之后,路易偶尔会在空中多盘旋一圈,俯瞰这片灰色的废墟。当然不能走得太远,否则苏联战机会紧张兮兮地升空,随时触发外交事件。
1948年三月底,苏联人截断通往柏林的铁路时,没有人真的感到惊讶。美国人在柏林和他们对峙已久,暂时的平静就像悬在沸水上方的冰层,坚持不了多久。更多运输机从英国本土调往西德,准备应付最坏情况。3月6日,路易给父母拍了一封电报,让他们不要担心,苏联人只是要求查验身份,美国和英国的货运火车依然能进入柏林。
到六月份,最坏情况就来了。
铁路运输全线中断,公路也被苏联关卡截断了。美国人不得不调用大量运输机投放物资,囤积食物和弹药,万一苏联人突然袭击,留守柏林的军队也还能应付。路易和喷火小队每天出发,护送运输机进出柏林。苏联战机变得咄咄逼人,甚至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伴飞,一副随时要击落他们的架势。这就像1940年的夏天,路易时常半夜醒来,误以为自己听到了防空警报的尖厉惨叫。他们所在的机场对苏联轰炸机来说不算什么,几颗落点恰到好处的高爆弹就能把他们全部烤熟。
空运很快就扩大规模,给平民空投食物和生活用品。几乎每架运输机都在满负荷运转,路易一早起飞,中午回来加油,马上再飞一趟。傍晚回来时总是疲惫不堪,基地的晚餐也没能提供多少慰藉,因为实行配给制,餐盘里往往只有罐头肉和没有味道的马铃薯泥。晚餐之后他还得再飞一次,护送今天的最后一班运输机离开柏林。
“林登上尉?”
路易在走廊里停住脚步,有些不耐烦,如果又有人想让他在什么愚蠢的文件上签名,那他们最好闭上嘴,等两小时再来。叫住他的是一个年轻的英国飞行员,有一头稻草似的头发,说话时露出尖尖的虎牙。“新来的运输机队长想见见你,长官。”
“我已经见过他了。”
“不是我们的运输机,长官,美国人的,他们想和你谈谈班次调度的问题。”
“等我回来再说。”
“我以为你会很想见我的。”一个声音插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