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丹回了苦笋斋,见月白正在屋外坐着纳鞋底,看她回来便道:“东西送去了?”
孔丹随手拉了个凳子坐下,拿出自己做的香囊来也绣:“送去了。你说严少爷特地送周表姑娘这个扶桑娃娃,可是为着什么呢?”
月白却是个老实木讷的,闻言便道:“随少爷们送什么,怎轮得到咱们做奴婢的来谈论。”
孔丹不以为然道:“不过说说罢了,横竖又没有外人。说起来,周表姑娘也及笄了,该论亲事了罢?”
月白纳着鞋底道:“这自有老爷太太做主,你又cao的什么心。且上头还有雯姑娘呢,总得先顾着年纪大的,再来给表姑娘说亲。”她虽说性子木了些,但与孔丹也是朝夕相处的,总是比外人更为了解,瞥了她一眼道,“你又想什么呢?”
孔丹跟她自幼一起长大,虽则脾性不同,却是情如姐妹,忍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前几日见了红绸,倒比做姑娘时更鲜亮了。”
月白也见着了红绸。红绸做丫鬟时一向软和,默不作声的,哪里也不见出挑,如今做了通房,虽还是那么柔和沉默,却是郑氏赏了新衣裳新头面,换了妇人打扮,比做姑娘时真亮眼了不少。
姐妹十年,月白再木讷也明白孔丹的意思,不由得皱了皱眉:“按说各人有各人的想头儿,我不该多嘴。只是你叫了我十年的姐姐,我也尽着做姐姐的情儿,说你一句。太太是宽厚人,少爷也是重情分的,只要你我尽心服侍少爷,将来求了太太挑个好人家儿放出去,有什么不好?你的品貌都是一等的,太太必会给你挑个殷实人家,去做正头主母难道不好?”
碍着叫了十年的姐姐,孔丹不好回嘴,心里却是大不以为然:“去外头?哪里能挑到少爷这样的人才?”
月白叹道:“少爷是少爷的命,咱们是做人奴婢的,命里无时莫强求。”
孔丹不服道:“姐姐这话说的不对。若不去争一争,怎知命里是不是我的?”
月白道:“便是你的,也是姨娘的命,难道还能做主母不成?”
孔丹一梗颈子:“在少爷身边做姨娘,强如到外头小户人家做什么主母。”
月白摇了摇头,不愿再说:“只盼你日后别后悔才是。”将来少爷身边是要有少,那时候你才知道日子难过呢。
孔丹想起吴知霄俊秀温和的微笑,就不觉脸上一阵发热,道:“我自是不悔的。我晓得姐姐的意思,但二少爷是重情的人,我打小就侍候他,纵然将来娶了少奶奶,二少爷也不会亏待我。”
再不亏待你,难道能让你越过了正头少奶奶去?
月白一句话已经到了嘴边,看看孔丹微红的脸,又咽了回去,摇摇头纳鞋底去了。孔丹怔怔坐了片刻,低声道:“我也不求什么,只要少爷心里有我就是了。”
月白瞥了她一眼,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只要你记得这话,将来莫要贪心了就是。”少爷心里该记得的,是少奶奶,不是姨娘,不是通房。
孔丹眼里带着甜蜜的笑意,双手握着发热的脸颊:“将来少爷娶一个规规矩矩的高门少奶奶,跟她相敬如宾,我只要好生伺候少爷就行了……若是,若是能给少爷生个孩子……”
月白忍不住道:“能不能生,也还得看少恩典。”若是正妻能生,不许通房生也是说得过去的。做人小妾的,哪有自己选择的权力呢?
孔丹一怔,强硬地道:“只要少爷肯了,我又不想生下庶长子,为何不能生?高门大户出来的少奶奶,难道不顾名声不成?”
月白直摇头:“你若打着将来拿捏少念头,我劝你还是息了这心罢,不要反倒惹恼了少奶奶。”
孔丹冷笑道:“姐姐就是太老实了。自来这后宅的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我守着妾室的本分,少奶奶又能奈我何?且老爷和太太对少爷的亲事看得极要紧的,自然要挑那贤惠宽厚的少奶奶,断不会挑周表姑娘或乔表姑娘那样儿的。”
月白一怔:“怎的又扯到两位表姑娘身上去了?”
孔丹一时嘴快说漏了,想要将话咽回去已来不及,索性就道:“姐姐你难道就没看出来?太太督着少爷在外院读书,不就为着躲两位表姑娘么?”
这事月白自然也知道几分,道:“别胡说。就有——也是松鹤堂那边那位,跟周表姑娘什么干系?”
孔丹心道:什么干系?只怕少爷跟周表姑娘的干系比跟乔表姑娘还大些呢。嘴里却道:“听说大姑太太当初就是不许丈夫纳妾,所以周表姑娘到最后连个兄弟都没有,虽最后过继了一个,却也不亲,老爷只好将人接了家里来住着。没准周表姑娘也像大姑太太——”
月白沉下脸道:“大姑太太也是你能议论的?还不快闭了嘴呢。老爷是心疼周表姑娘才将人接了家来的,如今太太还叫表姑娘帮着管家,可见多喜欢她。你这些话若被人听见,当心打你的板子!”
孔丹笑道:“我不就是跟姐姐说几句么。当初太太叫周表姑娘管家的时候,我还心慌得很,当太太真要给少爷娶了周表姑娘呢。”
月白却不爱听:“少爷娶谁都是老爷太太的意思,你快不要说了,我也不想听。眼看着少爷快回来了,你还不去看看绿豆汤熬得了没有?”
孔丹想起厨房里的绿豆汤,这才忙忙去了。月白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忍不住又摇了摇头。既命不好生做了丫鬟,就不该去肖想太多。若当真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