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待在主子身边的丫头,不说个顶个灵剔透,那也是差不多的,佟锦所求或许有孝心的成份在里面,但身为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要是不透过现象看本质,那也是不合格的。
这件事佟锦完全可以自己和老夫人说,但她没有。选择和老夫人身边的丫头说,就是希望有人能在不经意间提及她的孝心,从而加深老夫人对她的印象,否则这丫头便是把书带去了,却只字不提佟锦,那她这份心思岂不是白用了?
这些道理芳华自是懂的,只不过听孙姑姑刚刚的告诫后心里有些拿不准,这才问出口来。
相比之下,陪伴老夫人多年,深知其禀心意的孙姑姑就没有这么多顾虑。老夫人和佟锦是不亲,但也没人比老夫人更希望佟锦好,如果她们能一点点地亲近起来,老夫人心里也会好过许多吧。
除此以外,孙姑姑还有着自己的考量。看佟锦近段时间来的表现,简直是让人大为惊叹,一个以往只会被动承受的姑娘,在这次与二夫人和二姑娘的较量中竟能全身而退,还将二姑娘闹了个灰头土脸,这便不是一般的心计。虽然过程很闹腾,但孙姑姑看得出来,从头到尾,大小姐实在是冷静得很,以致让二姑娘很不冷静。
再经过这十日的接触,孙姑姑不得不承认,这位大小姐,的确是有丘壑的。
这样的人,以后纵然不出人头地,也定会有另一番别样作为,所以,孙姑姑不介意在她还算落魄的时候,帮她一把。
掀起帘子进了堂屋,孙姑姑到老夫人跟前将信递过去,“姨太太回信了,说是夫人寿辰的时候,一定会来。”
老夫人接过信去看了看,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一晃六七年没见娘家人了,还怪想的。”
孙姑姑笑道:“再想也得忍忍,现在离您的寿辰还有两个多月呢。”
老夫人的心情很是不错,也笑着说:“兴许会提前过来,你让冰云先准备着,以免措手不及。”
孙姑姑自然答应,又问道:“明日去万觉寺,二姑娘去吗?”
老夫人笑着摆摆手,“她嫌闷,不去也好,省得去了又不诚心,得佛祖怪罪。”
孙姑姑笑笑,陪老夫人说起往事,不再说这话题了。
第二天清晨,天才刚刚见亮,畅松园内已开始往院外的马车上搬东西了,等一切准备妥当,孙姑姑才掺着老夫人出来,上了一辆低调内敛的黑色云顶马车,
万觉寺位于城西,距佟府约么有一个时辰的路程。那是京中最有名、也是规模最宏大的寺院,许多高僧都在此修行,其中有一位苦竹大师,更是深得太后赞赏,时常入去与太后讲佛。老夫人对苦竹大师也是十分敬仰,只是大师过于繁忙,十次之中,也只有一两次有缘与大师一同参禅。
“苦竹大师上次开讲《法华经》,我却因身体之故无法聆听,现在想起来,还十分遗憾。”
面对老夫人的感慨,孙姑姑笑笑,“已经过去快半年了,夫人怎地还记在心中?苦竹大师常对夫人说‘去了念头’,想来就是让夫人无需记挂,他日有缘,自然还会遇上。”
老夫人想想,点头道:“我是个拗脾气,从小就这样,有时候告诉自己这样不对,可心里还是记挂着,这么多年,改不了了,不比你想得开。”
孙姑姑低低一笑,“有记挂也是福气,像我……”她叹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老夫人的神情软了软,嘴里却是严厉,“刚劝过我,你又想到哪去了?不说了。”
孙姑姑倒也不见什么伤感的神色,随口又与老夫人聊起别的,说了一会,才拿起一旁小几上放着的那本《法华经》,笑道:“这回想得倒周到,以往去寺中看那里的经书,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似的。”
老夫人接过书翻了翻,“倒底是你推荐的人,就是细心,你放心,芳华这丫头,我不会待薄了她。”
孙姑姑笑着道谢,并未再说别的。
当佟府的马车停到万觉寺山门下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孙姑姑半掀着车帘,待丫头置好脚踏后这才扶着老夫人下车,见了芳华便笑道:“那本经书带得好,老夫人可是说了,要赏你的。”
芳华瞄了眼老夫人,见她面容一如往常地严肃,心中难免打鼓,不过她更相信孙姑姑,既然孙姑姑敢这么说话,就说明老夫人心里的确是喜欢的。当下便不再犹豫,笑着回老夫人说:“奴婢是顶想领赏的,不过带书是大小姐昨天嘱咐的,奴婢可不敢冒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