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在书院里念书,不曾表现出对那日事情的丝毫愤懑,也不再让言武去找祖母探问任何事情。只是人际关系比以前好了很多,包括花山学子,也包括夫子们,甚至扶瑶身边一些人也开始慢慢愿意表示接纳之意。
言武便能够慢慢打听出来烈君池的一些私事:比如她好酒,却不愿意让学生们知道,总是喜欢在休沐日换上便服到镇上某个小酒馆里包一个房间喝个畅快,即便醉得再厉害,也就在那房间里睡一天一夜,第二日依旧为人师表的回到书院。
本来这是个极隐秘的事情,镇上有花山酒楼在,一个不起眼小酒馆自然生意清淡,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情。
无奈半年后某一次休沐日不知道是谁把花山酒楼整个都包了下来。一个月中好不容易有机会下山贪上两杯的学子们只得都涌向那个小酒馆。
事情偏偏那么凑巧,几个花山学子就包了烈君池隔壁的那个雅间,却不想还没说上几句话,隔壁传来响如雷鸣的鼾声把她们吓了一跳,忍无可忍之下偷偷翻窗看看什么人大白居然能够睡得这么酣畅,却不想看见一个衣衫酒渍,红潮满面,躺在桌子底下睡得四仰八叉的文事房主事。
这群学子也是顽皮,假装不知高声嚷嚷,一下子引得整个酒馆里的人注意力都过来了,烈君池的丑态一下子就暴露在众人面前。
烈君池当夜醒后尚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照例换了干净衣衫回到书院,却发现学子们看着她总是偷偷的笑,来文事房受罚的学生对自己也再没有那么尊敬和畏惧,这让她一直迷惑不解——直到一个格有些叛逆的学子一次当面揭了她的糗事。
醉酒出丑本不是什么罪过,无奈对于烈君池这么一个素来极重体面和师道威信的人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打击。不久之后,烈君池以年事已高为由,辞去职务,山长再三挽留不得,只得允她离开。
直到烈君池走后半年,我向祖母再提出接任花山内库的事情,她一双眼睛带着探究的目光在我身上打量来打量去,然后道:“丽书,是不是你——”
话说半句,却又住了口,只是望着我。
我维持着惯常的笑,什么也没有说。
不久,文事房主事由另一位德高望重的夫子补上,这位夫子自我入院后就一直对我十分青睐,自然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阻挠我。我终于在入院二年之后拿到了花山内库的钥匙。这时候我已经通过九门课程的结业测试,即使再不通过任何测试也能毕业了。
夙愿得偿,我几乎整天都把自己埋在了花山内库之中,抄录内库大殿盒子上那些缺笔少划的文字,猜测它们的意思。后来觉得数量还是太少,便决定从迷入手,将那些题目抄下。花山内库只有我与祖母能进,连言武也不成。但题目答不出来,就得被困上六个时辰,除非有人放我出来。我只得拜托祖母每天分一个时辰帮我,其余时间都花在分析这些问题和文字上。
我原以为这迷至多不过百题,没有想到半年之后我已经收集了五百多道不同题目,包括每道题目下用来答题的字块和符号,这才不由得感叹当年建造花山内库的人是怎样的大手笔。
可惜的是,半年之后,我仍然一道题目都解不出来,虽然那些似是而非的文字我自认猜意思猜得**不离十。但难点在于,那些字组成的句子的意思,我却不明白。
比如唐僧师徒取经一共经历了几劫?
——谁能告诉我唐僧到底是谁?
“丽书,你这段时间去干什么了?每天早早就出去了,晚上不到就寝不回来。课一个月也不去上一次,典藏馆了也很少看到你。”扶瑶怀疑地看着我。
“我在内务堂给葛老帮忙,有些资料比较机密,我也不方便拿出来做,所以很少出来。”这是我早就想好的理由,内库的入口在内务堂,有心人迟早会发现我经常出入那里。而且以我与山长的祖孙关系,说自己给葛老帮忙,可信度自然是很高。
扶瑶也找不出话来反驳,两只眼睛黑幽幽的,好像想看到我脑子里去,发掘出事情的真相来。
“丽书,我曾经听烈老提过,”她迟疑了一下,“你想接任花山书院山长一职,是真的吗?”
窦扶瑶是烈老最喜欢的学生和得力助手,我记得很清楚。
望了她一眼,我微微翘起唇角:“我不知道这样机密的事情烈老都会告诉你。嗯,确有此事。”
“当时烈老没有同意。”扶瑶直视着我的眼睛,我平静的接纳着她的目光,脸上笑意不变,却也不接话。
“我查过了,烈老出事那天包下花山酒楼的人是言武。”扶瑶目光如有实质在我的脸上划过,“为什么——因为烈老不同意你接任花山书院你就要这样对付她?”
我坐在书桌前,放开面前摊开的书,一手支肘,歪着头挑眼看她,还是不说话。
扶瑶见我不答话,不禁有些恼怒:“你怎么不说话?”
“扶瑶,你想我说什么,或者说你需要我说什么?”我回答,手指轻轻刮过书页,“我知道烈老看好你,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也许花山有一天就是你的了……今日你问的些问题,我只当从来没有听过。你讨厌我,我也无话可说。”
说完轻轻叹息。
扶瑶脸色铁青,猛得站起来冲到我桌子面前,低头盯着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对花山书院的山长之位没有任何妄想,你不要说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