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少名摆好酒具,亲手为他煮了一壶湘美人。
青原一尝,入喉琼浆乃酒中极致清冽,似是在绝顶中尽揽天下风雪,当是孤高野鹤所品之酒。
“你的人生似乎只有那柄剑而已……除了剑,我还真未见过你执着于其他物事。”
欧阳少名眸里有些波动——
长年在春日楼的平台俯瞰众生,这平京城却没一个人敢言懂他分毫。
然而今天,眼前这人却把自己的心言简意赅、一句道明。
他有权而不爱,有财而不恋,甚至一身武功所带来的地位也不在乎,然则十年来,无人不以这些来谄媚他、讨好他。
可笑世人,到此刻依然未勘得春日楼门外、那句“人剑无求品自高”的深意。
“我执着公义、执着高洁,可俗世容不得这些。”他伸手抚上琴弦,生平首次向他人倾吐毕生所追所求——
“只有上窥剑道之极致,我才能寻得执着的那份完美。单此一念,我欧阳少名这世,只为剑而生,亦只为剑而死。”
铮、铮——
那双一贯只操持武器的手,倏地在乌琴冰弦上抖动翻飞。
琴音比之湘美人,岂止清冽了三分。
琴客以剑为指、以狂为性,绝顶上的浪人揽尽风雪后,却是一番对月高歌——
歌的非是镜花水月,而是傲意纵横﹗
青原心里激起千重骇涛,既是为他,也是为了自己——
煮酒论琴的他俩,就似彼此的镜像。
他从来跟欧阳少名不咬弦,八年来在楚都针锋相对、多次交手,却遑论想要理解他什么。
而今发现,他们身上某些地方,竟是惊人的相似。
琴心驭剑魄,公子世无双。
相识八年,他们却在这一剎才真正看清了对方。
青衣少将在曲中听得痴了,彷佛天和地,就只剩那双微微淡倦的、却又对什么深情如初的眸瞳。
——许多时候,人在红尘只身辗转经年,只需心念稍动,便是回眸陷落一生。
☆、走钢索(已修)
在白灵飞的廿年劳模人生中,皇城御林军一职足以荣登“人生最坑爹工作”的榜首。
他甚至有种被景言骗上贼船、却回头不是岸的感觉:
皇城三卫内,禁军、骁骑营、御林军长年斗争极度剧烈。御林、禁军始建于开国初年,前者为朝廷武官子弟的磨练场所、一向承袭“以实力认英雄”的武将作风;后者则是贵族嫡裔为官的起跳板,以显赫骄贵胜绝三卫。两支卫军势力于皇城根深蒂固,极受历代楚皇器重。
骁骑营属三卫中的后起之秀,但当今帝君即位后,立刻起用骁骑统领清剿异己,当中更包括同姓的皇族诸王,使朝廷上下为之战栗。自此三十年,骁骑营经常受帝君委以秘密重任,俨如御前特务,处处压制另两军,隐有凌驾皇城三卫之势。
廷宴行刺一案,使骁骑营的好日子终于到了尽头——副统领被拉下马,其他重将亦立时被落井下石,刻下宫中,甚至无骁骑营士兵敢抬头行过皇城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