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在这里。
熟悉起来还真的像亲人,有时候她都觉得发怔,因为雷宇峥瘦下来后更像振嵘。有时候她都怕叫错名字,虽然通常说话的时候她都不叫他的名字,就是“喂”一声,生气的时候还叫他“雷先生”,因为他惹人生气的时候太多了。
比如洗澡,因为他回家后曾经有一次昏倒在浴室里,雷宇峥又不许别人进浴室,所以后来他每次洗澡的时候,总要有一个人在外边等他,避免发生意外。这差事不知为什么就落在她头上了,每天晚上都得到主卧去,听“哗啦哗啦”的水声,等着美男出浴。还要帮他吹头发,吹的时候又嫌她笨手笨脚,真是吹毛求疵。其实他头发才刚长出来,怎么吹也吹不出什么发型,看上去就是短短的平头,像个小男生。杜晓苏总觉得像芋头,她说芋头就是这样子的,但她一叫他芋头他就生气,冷冷地看着她。
养个孩子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可哪有这么不听话这么让人操心的孩子?杜晓苏被气得狠了,第二天偷偷跑出去买了一罐痱子粉。这天晚上等他洗完澡出来往软榻上一坐,她就装模作样地拿吹风机,却偷偷地拿出粉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他扑了一脖子的痱子粉。他觉察过来,一下子转过头来抓住她拿粉扑的手,她还笑:“乖,阿姨给你扑粉粉。”
这句话可把他给惹到了,跟乍了毛的猫似的,她都忘了他根本不是猫,而是狮子,他生气就来夺她的粉扑,她偏不给他,两个人抢来抢去,到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已经抱住了她。她不由得一震,他的唇触下来的刹那,她几乎能感受到他唇上传来的滚烫与焦灼。这是他们在清醒状态下的第一次,清晰得可以听见对方的鼻息。
“不行……”她几乎虚弱地想要推开他,他的眼睛几乎占据了她的整个视野,那样像振嵘的眼睛。他没有再给她说话的机会,仿佛带着某种诱哄,缓慢而耐心地吻她。她捶他的背,可又怕碰到他骨折的伤。他仍旧诱哄似的吻她,手却摸索着去揭她的扣子,她一反抗他就加重唇上的力道,轻轻地咬,让她觉得战栗。他的技巧非常好,她那点可怜的浅薄经验全都被勾起来了,欲罢不能,在道德和自律的边缘垂死挣扎:“雷宇峥!放开我!放开!”他将她抱得更紧,那天晚上令她觉得可怖的感觉再次袭来,她咬着牙用力捶打他:“我恨你!别让我再恨你一次!”
他如同喝醉了酒一般,眼睛里还泛着血丝,几乎是咬牙切齿:“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我自己,我恨我他妈为什么要这样爱你!”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最不该说的一句话。她的手顿了一下,又捶得更用力,可是不能阻止他。他说了很多话,大多是模糊破碎的句子。起初因为她哭了,他喃喃地说着些哄她的话,她哭得厉害,听着他一句半句,重复的都是从前她对他说过的话。她都不知道他竟然还记得,而且记得那样清楚,从第一次见面,她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就像电影拷贝一样,被一幕幕存放在脑海最深处。如果他不拿出来,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她哭泣着听他在耳边呢喃,夹杂在细碎的亲吻里,恍惚被硬生生拉进时光的洪流,如果一切回到原点,是不是会有不同的经历,会有不同的结果?他细致而妥帖地保管了这一切,却再也没有轻易让人偷窥。她错过他,他也错过她,然后兜兜转转,被命运的手重新拉回来。
她像只小鹿,湿漉漉的眼睫毛还贴在他脸上,让他觉得怀抱着的其实是种虚幻的幸福。这样久,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已经这样久。如此的渴望,如此的期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从那样久远的过去,就已经开了头,像颗种子在心里萌了芽,一天天长,一天天长,最终破壳而出。他曾经那样枉然地阻止,到现在却不知道是因为手足还是因为嫉妒,嫉妒她那样若无其事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像那一夜被遗忘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这么多年,走了这么多路,可是命运竟然把她重新送回到他面前来。他才知道原来是她,原来是这样。
无论如何,他不会再次放开她。第一次他无知地放手,从此她成了陌生人;第二次他放手,差点就要失去了自己的生命。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不会再放手,她是他的,就是他的。
上一次是激烈的痛楚,这一次却是混乱的迷惘。还没有等他睡醒,杜晓苏就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她觉得自己又犯了错,上次不能反抗,这次能反抗她却没有反抗,明明是不能碰触的禁忌,明明他是振嵘的哥哥,明明她曾经铸成大错,如今却一错再错。道德让她觉得羞耻,良知更让她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