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气拄着杖走上前去,撩开床帏一看,显然吃了一惊:“老七,你……”
躺在病榻上的杨烨身形倒没有消瘦多少,只是精神看起来十分差,他原先锋芒毕露的那双眸子此刻毫无光彩,杨燧几乎都拿不准他是否看到了自己。
“是大哥么?”杨烨低低地道,他胸膛起伏着,说起话来十分费力。
见他认出了自己,杨燧略略松了口气,他应了一声,倚着床沿坐了下来。杨玳在一旁将帷帐挽起,而后垂了手,仍是十分恭敬的样子:“大伯父和父亲说话,侄儿去外面候着。”
见他这么乖觉,杨燧简直有些诧异了,他点了点头,又向下面道:“谢大人也去外面等候吧,我同老七说几句话就出来。”
谢鏖立刻应了一声,跟在杨玳脚步后走了出来。
等到了外面,杨玳忽然转过头来向谢鏖道:“谢大人此番前来除了奉皇上旨意,恐怕也有赵李邝卢四大世族的意思在里面吧?”
谢鏖稍稍一怔,抬眼正对上杨玳那双狭长锋利的眼睛,赶忙笑了笑:“穆王殿下乃是国之肱骨,谁料遇此不测,几位世族家的大人自然对此事十分上心。”
杨玳也低低笑了一声:“怎么,在几位世族大家的眼中,我杨玳竟是个要弑父弑君的险恶之人吗?”
谢鏖微微变色,又强笑道:“长公子这玩笑开得些微过了。”
杨玳摇了摇头:“我知道诸位大人心中的担忧,隐瞒父亲的伤势确实是我的主意。当日父亲从马车上摔下,第二日连站都站不起来,眼睛也出了问题,时而看不见东西。”他低声道,“若是把父亲的伤势早早地昭告天下,谢大人以为如今大昭的局势会是如何?”
谢鏖心里有些惊了,他当然能猜到后果会如何,朝堂中各派系的争斗不必细说,若是穆王不在,皇帝是根本压不住的。在上位的中书门下两省自己都有一堆政敌要去应付,更不要说去管其他派系的事。再者,燕虞若是知道穆王已经伤重如同废人,恐怕也不会轻易从安阳境外撤兵,说不定更要趁势开战了。
“长公子深谋远虑,”谢鏖向他作了一个深揖,又道,“不知这些时日王爷的伤势可有好转的迹象?”
杨玳神色有几分阴郁,他缓缓摇头:“恐怕还要再将养些时日,”他看着谢鏖,有些无奈地道,“谢大人想必也明白,如今我比谁都更担心父亲出事。”
离开穆王府时,雍王与谢鏖同辇而回,谢鏖悄悄窥视着这位老王爷的神色,只见他花白的眉毛紧紧蹙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老七不好啦,”杨燧低低叹道,“当年睿宗皇帝狩猎时从马上摔下,也是这么个情景,我担心他熬不过去了。”
谢鏖陪笑道:“穆王如今还是壮年,未必就熬不过去,”他想了想,又道,“先前诸位大人担心玳公子有所图谋,如今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杨燧冷笑了一声:“我早说那几个老东西年纪越大越没见识,老七虽未立世子,可谁都能看出能继承王位的只有他那个长子,他只要不是傻瓜就不会想着对自己父亲动手,从一个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变成一个弑父的罪人。”
谢鏖赶忙连声称是,又道:“不知方才穆王殿下可曾提起立世子之事?”
“他说不了几句话就乏了,倒没提这些,”杨燧摇了摇头,叹道,“其实我也不懂老七心里在想什么,从很早之前我就看不透这个弟弟了。”
“说起来,那位玳公子也是心思深沉,有些难以捉摸。”
“他确实有几分像年轻时的老七,听说他们此番回来虽急,可还另带了一支东胡兵马到建安,是要编入左骁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