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她们再次启程, 离开郢州。距离建康还有二十天左右的路程。
自打那夜之后, 公主对她的态度就有些不同了。宇文祎也说不好这是种什么态度, 公主看着她的时候总是似笑非笑的, 好像是有些生气?但是又好像只是她多虑了一样?毕竟公主依旧吃她烤的野味吃得很开心,毕竟公主原本便是一个清清冷冷的人。
但她总觉得公主近日来看她的眼神很危险;也很少主动地再做什么亲密动作, 但又不会推拒她的主动靠近。宇文祎有些摸不到头脑,只能每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 再将这一切感觉归咎于自己的胡思乱想。
她们终于到了建康。这一路她们从长安走到建康, 从早春走到晚夏。七月末的建康一片郁郁葱葱, 满眼尽是清新的绿色,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树木的清香。
第二日陈帝便召见了她们两人。她们到来时镇南侯谌京海也安坐于殿中。
对于自家的幺妹他们是十分关切的, 问东问西, 恨不能让公主将自己的所有记忆都呈现在他们眼前,就怕公主被她和母后以及大周欺负了去。
嗯…即便公主当时确然是愤怒的,这一路上她们的关系也发生了彻底的改变。但她也只是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宇文祎, 然后告诉她的两位哥哥她一直都被照顾得很好,周帝周后及众人也都待她很好;长安的环境虽然不同于建康但也别有一番厚重沉稳之风味蕴含其中;由北至南的风光旖旎, 一路无惊无险。
宇文祎唇角挂着温和的笑容, 认真地听着公主兄妹三人的聊天, 也会适时偶尔搭一两句话。说起无惊无险……大周派来的护卫她已经在抵达建康后便将他们派回去了。罗乾三人更是要求他们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母后身边。她可是很不放心淑妃和宇文阐两个人,不过母后近来未给自己来信应该便是没有什么异动,这是好事。
晃动着手中的茶盏,她低着头,一边听着三人的谈话内容一边思索着下一步棋该如何下才好。罗坤一直在全力调查宇文阐两人, 但还没有什么进展。她此番在朝中崭露头角已经收获了不少的支持,动摇了宇文阐在朝中的根基。所以宇文阐需要更多的时间再去重新挽回失去的人心,再去发展壮大自己的势力……而且,他还需要更多时间,去谋划……谋划那些他想做的事情。
一年,至少一年。宇文阐需要的时间。不然他没法将所有事情都办妥,那便无法成事,所以他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有所动作。
这便是她的机会了。她要比宇文阐快,要比宇文阐布局的速度快——她要先查出来——宇文阐试图掩盖的那些……肮脏之事。
三人谈话的话题转移到了崔演之事上。陈帝欲言又止,宇文祎立马察觉——他们要谈国事了,或者说是家事。所以她起身便想先行告退,去殿外候着公主。却被公主拦了下来。
“无妨。皇兄且言。”
宇文祎抿唇,看着自己左手侧那张j-i,ng致的侧颜。坚定而不可置疑。谌京海和谌京墨的视线在空中交会,谁都没有开口,空气中一时寂静而凝滞。谌京涟仿佛是不关己一般靠在椅背上自顾自地抿着茶水。
最终,还是谌京海先开了口。他顿了顿,继续了方才的话题。自家的妹妹他清楚,他拗不过她,只要是她决定的事情那便是百分之百把握又百分之百无法动摇的。
“崔演那日破城而入后发现落入圈套,四面楚歌,想要带兵突围,被阿涟挥枪击落,押入天牢。崔演一落马,起义军便立即告降。崔氏所有人现在都已入牢。原本趁着崔演起事,阿涟于都镇守之空当,南面老挝小国竟然也出兵犯我南境。阿涟本想崔演伏法后立马快马加鞭赶往南境镇守,但老挝小国没想到崔演失败得竟然如此迅速,趁虚而入之机已无,心中惧怕,不攻自破,仓皇逃窜。”
“何日行刑?”此时的谌京墨一脸正色,一双秀眉微蹙,眼神专注而凌厉,周身环绕着无形却震慑人心的迫人气场。
“三日后,”谌京海在主位端坐,墨色浓眉紧紧地皱起,“崔演谋逆犯上,行车裂之刑;家眷九族牵连斩首。”
宇文祎垂首静静地听着,她并不是什么心肠柔软之人。大逆不道谋逆犯上之事在北周五罪中为最重之罪责,理当车裂诛九组。所以她只是时不时地抿茶静听。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又是一片寂静,屋中的气氛逐渐沉重。宇文祎不能开口也不该开口,这是南陈的国事,公主的家务事,她不该掺和。
但……她同时也不能理解屋中的气氛为何如此诡异。谌氏兄妹三人间的空气仿佛凝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她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给予他们一定的空间去解决他们的问题。但有人好像并不这么想。一道视线一直在向她身上飘着,她抬头,对上的就是谌京涟那双同公主十足相似谌氏特有的凤眼。
谌京涟斜着身子胳膊支在扶手上托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双凤眼直勾勾地、毫不遮掩地看着她。宇文祎抿唇默然,心中无语。这兄妹三人真的有意思…居然是大哥和幺妹一直讨论着国事政务,放着二哥在一旁悠闲地喝茶。
她摸不清楚谌京涟的意思只能按兵不动,不卑不亢云淡风轻地回望过去,那深邃的眼眸让她觉得他暗含深意。就在两人的交锋中谌京海又开口了,语气中是深重的无奈。
“阿墨,诛九族,太多了;车裂之刑也……此事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