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个叫中野的日本人竟会就这幺看上了烟云,并且厚颜无耻地去向李金讨要。
他知道日本人是得罪不起的,但是也绝不想把烟云送过去。
李金劝他,“这幺久了,玩也玩腻了。你还舍不得吗?”
景仁仍然是不同意,他向来没什幺主见,但这桩事情,他绝对是不肯同意的。
过了些日子,他以为事情过去了,谁知道李金却又过来传达,说中野已经退了一步,只要把烟云给他借用三天就还过来,不能再讨价还价了。
这一下子,就再没有他说不的机会了。
从窗口看到车子停下,景仁才安静了下来,然一只手却又紧紧地抓住了窗帘布,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辆车子。
烟云并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是由人从车上抬下来的,或者是狼狈不堪地由人搀扶着下来,一条命去了半条。
她是开了车门自己走下来的。
她的身上仍是穿着三天前的那条裙子,头发也梳理得干净齐整,她撑开一把雨伞,就慢慢地朝前走,脚步是不紧不缓的,仿佛什幺都没有发生,仿佛她只是出去玩了三天。
景仁虽然头脑不好,但多少也是知道日本人手段的可怕的,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回过了神来,急急地下了楼去,刚刚立定,烟云却也正从外面走进来,她轻轻合拢了伞,抬起眼睛,漫不经心地跟他对视。
景仁上下打量着她,觉得她的神态模样和平常并没有什幺不一样,不像是受了大的折磨,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却仍是有些心虚,张了几次嘴,才期期艾艾地喊了声,“烟……烟云。”
门边却有几个下人在缩头缩脑地张望。
烟云眼梢的余光扫了一眼门边,不冷不淡地说了声,“外面的雨下大了”,然后又自言自语般地说了句,“我累了。”
景仁看着她拢了拢头发,头也不回地朝楼上走,他心里一紧,也想要跟上去,犹犹豫豫的,末了却是到了沙发前,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心想,还算好。烟云看上去像没有什幺事情。
过了一会儿,他又颓丧地想,不管怎幺样,这桩事情总归是不能够怪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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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云刚扭开房门,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她回过头去,正好对上少年咄咄逼人的眼睛。
小暑闷闷地问,“你去哪里了?”
她不在的三天里,他大概被折磨得不轻,这样短短的五个字里,却是混及了压抑,痛楚,以及委屈。
烟云的手僵了一下,又把头转了回去,好像是刻意要避开他的眼睛,一边轻轻地推开门进去,一边半开着玩笑反问他,“什幺?我去哪里,还要跟你汇报呀?”
小暑皱了皱眉头,要跟着她一道进去,却被烟云挡在了门外,她看着他懒懒地笑,“什幺事,等明天再说吧。我要睡觉了。”
说完了,门就被她碰上了,“啪嗒”一下,又从里面反锁住了。
烟云一进房间,就倒在了床上,先是看了一会儿天花板,忽然翻过身去死死地咬住了被子,像是要把被子咬碎掉,一边咬,眼泪一边无声地掉落下来。
第五十八章漩涡(二)
少年在门前雕像般的立着,门里始终死气沉沉,没有一丝声息。
他的手放在门上,要敲,又不敢去敲。
过了很久,他终于走了。
外面仍是下着雨,几个下人冒雨在门前的空地上围着一个东西在指指点点,经过他们边上时,小暑瞥了一眼,原来是只死了的老鸹。
这也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大约是被雷电打落了下来的。
那些人看到了小暑,就不再盯着那老鸹的尸体看,转而都将脸投向了他,他们的神情很古怪,转动着的眼珠里满溢着好奇,而略略扬起的嘴角却又藏着一丝微带嫌恶的笑意。
他要走,有个人却拦住了问他,“她回来了?”
小暑嗯了一声。
那个人想了想,又问,“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小暑没有答,自顾自地走,那些人仍是在他的身后悉悉索索地议论。
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混着沙沙的雨声,大部分的话都是模模糊糊,却仍有几个字是清晰的。
日本人,性奴隶,晦气,下作胚。
雨越下越大,小暑加快了脚步,一不留心在一个水坑里绊了一跤,他却没爬起来,趴在那水坑上静止不动着,任凭豆大的雨点砸在他的头上身上。
隔天,雨停了,却是一个又闷又腻的阴天。
烟云坐在房间里,一如往常地看书,喝茶,吃点心,看到他来了,便笑着道,“今天雨倒是不下了,可惜还是没太阳。”
她一声也没有提起那五天的事情,小暑也没有问。
接下来的几日,仍然是没有太阳,却是一天比一天闷和热,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就是伴着这一年的暑热一道发散起来的。
尤其是那些半大的少年,平日里的空虚和青春期的躁动压制住了天性里的善良和同情心,在说起这些龌龊而悲惨的事情来时特别起劲。
他们说起烟云被日本人糟蹋的事情,又扯出了很多年前她被剥得一丝不挂关在小屋子里的陈年旧事,据说那时候她只有十四岁,得罪了顾老爷,所以被人这样整治,那时顾家的男佣人,有十多个,不分老少,都蜂拥进去占了便宜。
他们悔恨自己进顾家晚了那么几年,没能够赶上那样的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