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至如今,谢增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知此事他是遭了人算计,一步步都按别人的安排在走,直至掉进挖好的陷阱还在做着美梦,以为自己才是那个猎人,他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又知侯府已挂在了悬崖上,着急、惊怒、担忧等等情绪齐齐拥上,使得他面色乍红乍绿,乍白乍青,接着竟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直挺挺倒了下去!
夜,二更天,冬日清冷的月光如霜般碎了一地,城西的一处独立小院中,锦瑟推开正房的房门进了屋子。
屋中一灯如豆,将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昏黄的光,摆设极简单,未生炭火,屋中显得有些冷,一名女子坐在床上用被子裹着身上正低头抚弄着一蝴蝶发簪。听到门房关闭的声音她这才抬头,登时便迎上了锦瑟如潭水般沉静无波的目光。
锦瑟穿着一件碧蓝色紧身袍广袖小袄,下罩一条烟紫色散花裙,腰间用银丝软烟罗主腰束着,鬓发挽了个圆髻斜着一对简单的碧玉海棠钗,外披一件玄色滚灰鼠皮毛的大氅,静静地站在那里。
淡淡的月光从窗外泻入,正照在她半边面颊上,令她仿似从月影中走出,那身影有着少女的窈窕,腰肢不盈一握,体态纤细曼妙。而她那从容的气质,静淡的身姿也说不出哪里不同,却叫人瞧之心折,女子再细瞧锦瑟那香娇玉嫩,秀靥花娇的容颜,已然确定了锦瑟的身份。
她似探究又似畏惧地深深望了两眼锦瑟,这才收拾了神情,欠了欠身,道:“姚姑娘?小小年纪已这般国色天色,这也难怪……”
也难怪会叫谢少文那般痴迷,女子心中补充着,见锦瑟不接话便又道:“姚姑娘叫我做的,我都做到了,接下来便该姑娘兑现你允我之事了。”
这女子不是旁人,却正是自武安侯府消失的那柳姨娘。数日前的夜里,柳姨娘夜半突然惊醒,竟瞧见床前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直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那人正是被锦瑟派去找柳姨娘谈交易的寸草。
锦瑟和柳姨娘的交易很简单,柳姨娘帮锦瑟为武安侯谢增明献计,而事成之后锦瑟帮柳姨娘离开武安侯府,为其安排一个新身份。
柳姨娘进府原便是为了给姐姐报仇,她不仅恨万氏,也恨武安侯府故去的老夫人,恨其相信万氏的撺掇,心狠手辣地处置姐姐,还恨谢增明,恨他寡情凉薄眼睁睁看着姐姐被缢死。柳姨娘是痛恨整个武安侯府的,她进府这些年,伺机报复,可无奈身份卑微,本寻不到机会,如今侯府落难,她本就打算行动,这时候锦瑟突然寻到了她。
她虽不明白锦瑟何故知晓她的心思,但锦瑟所提供的交易于她百利而无一害,不仅能叫她报仇,而且还能帮助她安然离开侯府,故而柳姨娘虽未曾见过锦瑟,却当即就答应了寸草配合锦瑟,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锦瑟听闻柳姨娘的话却并未立刻回答,反倒缓步行至桌边坐下,道:“不知柳姑娘以后有何打算?可有想去的地方?”
柳姨娘没想到锦瑟会和她闲话家常,语气也极为亲切微微愣了下,因锦瑟对她的称呼叫她满意,故而便瞬间对锦瑟生出了好感来,扬笑道:“天大地大,总是有我能去之处的。”
柳姨娘闺名柳莲心,她进府便算是武安侯的女眷,武安侯府若然获罪,她也不能逃过,故而京城是不能再留了,原先的身份也不能再用。
她本一心为姐姐报仇,进府便存了玉石俱焚之意,没想着会有此机缘,竟得锦瑟允诺帮她安排一个新身份,这叫柳姨娘惊喜非常,可如今锦瑟问起她对以后的打算来,柳姨娘却当真没想过。只是这条命已是捡来的,以后她还有何惧,即便这个世界女子立世极难,可她想这天地如此之广,总归是有她的立足之地的吧。
柳姨娘不认识锦瑟,锦瑟前世进武安侯府后却是听府中下人们谈起过这柳姨娘的,只因这柳姨娘是因为和武安侯府的政敌合谋侯府被万氏抓住,这才被杖毙而亡的。
柳姨娘姐妹和武安侯府的这段官司锦瑟也是知道的,因柳姨娘和她皆自幼父母双亡,皆是被寄养在族叔家中受到了种种迫害,柳姨娘也是欲颠覆侯府才丧了命,而她前世也做了此事,一来是同病相怜,再来锦瑟虽未见过柳姨娘,却对她有些欣赏,直觉她该是个重情义,又有些风骨的女子,若不然她进府那般得宠,早便该被富贵迷了眼了,何故还要做于外人合伙谋害谢增明这样危险的事?冲着这两个原因,锦瑟这才令寸草去寻的柳姨娘。
当夜寸草只将锦瑟的交易说了,却并未告知柳姨娘他是何人,又是被谁派去寻她的,这皆因锦瑟不能全信柳姨娘之故,然而柳姨娘听了寸草的吩咐却未曾立刻答应,反倒说了一句话。
她说:这般做我虽是能复仇,但是那姚家姑娘却要遭罪,我柳莲心虽不是什么善心人,可也从不祸害无辜,壮士还是请走吧。
寸草早便得了锦瑟吩咐,见柳姨娘并非虚情假意,借机试探,这才表明了身份。锦瑟对柳姨娘的反应原便极为满意,如今见到她的人,听她说话便自觉她是个傲骨深藏,乐观勇敢的女子,心中更喜了几分。
她听完颜宗泽的手下说,今日带柳姨娘出府,柳姨娘半点家当都未曾带出来,锦瑟见她手中捏着素银的蝴蝶簪子,便笑着道:“那是柳姑娘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