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伤从心起
这一夜叶姿几乎未曾合眼。
靖王在替凤羽止住流血后,便告辞出了马车。他留给叶姿一瓶药粉,说是若凤羽疼痛难忍,可以聊以抑制。
于是叶姿独自守在了车内。座位上摆放着的油灯不时摇晃,她怕灯倒后起火,只能一手扶着灯台,一手撑着窗栏。手臂与膝盖关节处酸痛不已,坐在这坚硬的座位上不住颠簸,更是感觉背脊要断裂一般。
困意一阵阵袭来,她强睁着发酸的双眼望着凤羽。因座位不够长,他只能蜷着双腿侧卧,随着车辆的摇晃,他的左臂垂落下来。叶姿上前托起他的手腕,却发现内侧有多道深浅不一的伤痕。
像是利刃划破肌肤后留下的。
他腕骨嶙峋,淡青色的脉络在昏黄的灯火映照下尤显清晰,加之这狰狞的伤痕,竟隐隐透出几分鬼气。
叶姿忙拉下了他的袍袖,但这一动之间,却使他眉宇微蹙,随后,在寂静中,慢慢睁开了眼。
烛影落在他眼眸,愈发清冷寂寥。
“你……觉得怎么样?”叶姿蹲在座位前,与他近在咫尺,却觉得自己的动作有点傻气。
凤羽默不作声地望着她,眼神中不含任何情绪。她料想他是受伤太重而神志不清,便只管将他的左臂推回,他却缓缓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的左手,道:“动不了了。”
“哎?”叶姿一愣,下意识地握了握他的手掌,只见手指微屈,果然没有反应。但她很快抬头道:“那是因为你肩膀被击伤,所以暂时失去了知觉吧……没事的,等伤好了,就可以恢复正常。”
凤羽没再说话,叶姿见他额上微微渗着冷汗,不禁道:“之前叫你不要招惹那个人,为什么不听?你分明就不是他的对手……”
他紧抿着唇,许久才吃力道:“他打女人,女人,是不能打的。”
叶姿愣了神,这样的回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纠结了半晌,道:“就因为这个?但你之前好像也砸伤了我。”
他原本寂静的眼里忽然起了波动,一丝难得的慌乱一闪即没:“那是我一时发怒……”
“真会找理由……”叶姿坐在地板上,侧过身子望着对面。烛火如豆,摇曳中越发黯淡,忽听得身后又传来他微弱的声音:“你为何……还留在这里?”
她没有回身,皱眉道:“周围全是人,你叫我怎么离开?”
“那你……”他只说了两个字,便急促地咳嗽起来。叶姿不禁侧身回望,只见他吃力地撑着座位想要翻过身去,但因双腿无力,竟连这简单的动作都不能完成。
“别动。”叶姿一把按住他右肩,“你浑身是伤,万一骨头移位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他紧紧抓住座位边缘,双唇失了血色,原本苍白的两颊间却隐隐泛出红晕。叶姿伸手一摸,果然已觉烫手。
“发烧了。”她寻望四周,车内仅有油灯药瓶,并没有水囊。无奈之下,她只得道:“我去给你找点水……”
“不用。”凤羽墨黑的眼睫微微垂下,似是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
叶姿每每与他说话总会感到憋屈,此时见他又这般别扭,忍不住道:“你喜欢自虐?”
他听到后,又缓缓睁开眼,望着她:“什么意思?”
“就是总爱虐待自己,不让自己有好日子过!”她颇为解恨地道。
他抿着唇不语。叶姿不见他回话,正无奈地想要转身,凤羽却嫌弃地望了她一下:“总是胡言乱语……”
“什么话?!”叶姿不悦起来,刚想反驳,他却又合拢双眼,朝内侧转过脸去。即便是这微小的动作,也让他眉间紧蹙,呼吸加快。
她推开车门叫着耶律臻,却不见其身影。有随从快速靠拢马车,抱拳道:“郡主有什么事情吩咐?”
“凤羽发热了,我要给他弄些水。”她遥望马队前方,远远地只能望到人影幢幢,火把如长龙蜿蜒。她纳罕道:“太子怎么不在这里了?”
那人一边差人去取水囊,一边答道:“殿下已经策马到了最前方,好为公子寻得良医。郡主如果还有什么事只管对属下吩咐。”
“暂时没事了。”叶姿等那人递来水囊后,便很快回到了车内。凤羽还是闭着眼,她小声叫了他几下,他只是蹙着眉不回应。
但手心还是很热。
叶姿便用手帕蘸了水,敷在他的额上。烛火阑珊,少年朝着里侧斜卧,眼睫晕染出极淡灰影,犹如幼兽的初绒。她默默看了一会儿,忽觉光亮骤暗,讶然间回头,灯焰已旋即而灭。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她有些不适应,正起身,暗处却浮起凤羽轻微的唤声。
“姐姐……”他的声音低如耳语,似是因梦而起。
叶姿怔了怔,站在他身前没有离开。“姐姐……我回来了……你为什么不认识我了……”他语音喑哑,带着难言的失落。随后,右手动了一下,正好触及叶姿的长裙。
她低首,望着陷在晦暗中的少年,慢慢地俯身下去,轻轻握上他的手指。他指尖微动,随后,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指温热,令叶姿本来冰凉的手有了暖意。向来不想与他过分接近的她,在这样的昏暗夜中,心里竟滋生了些许怜惜。
“……会好起来的。”她轻声说着,略显生涩地摸了摸他的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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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多时候,事情并不会因为极深的愿望而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过了半夜,凤羽的呼吸越来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