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灰败,细雨朦胧,那家大宅笼罩在一片霾中,静得死寂一般。一匹马车忽然从后门驶出,戴着斗笠的车夫挥下马鞭大声驱车向前,水花四散迸溅。
路上鲜有人烟,疾驰的马车速度比平时更快了几许,一个时辰便到了兵部大牢。
执勤官兵不耐烦的从隔间探出头,正想开口询问,对上车夫亮出的龙纹令牌满目骇然,立时扑通跪倒在地,继而,忙不迭将牢门打开。
车上跳下一个身形娇小的公子和一个白纱遮面的女子,守卫想要出言阻止,对上车夫凌厉的眼神,硬生生将口中的话咽下。
牢头听说三人想见的是那家三少,面露难色,正想开口,车夫打扮的那汐将龙纹令牌拍到桌上,“见龙纹令如见圣上,你有几个脑袋敢以下犯上?”牢头一听忙跪地求饶,不无为难的说,“里面有罗将军的人把守,小的也是左右为难,我把守卫给您叫出来如何?”
那汐和苏晚换个眼色,点点头。
眼见牢头走远,那汐有些担忧的蹙起眉心,“罗百川若是安人在此必是亲信,到时见机行事若不成功,定要另寻机会不可冲动。”江明听罢点头,苏晚抿抿唇角,拉起她的手,竟是一片冰凉,“安心。”江民眉眼勉强弯了弯,感觉到苏晚的手紧了紧,心中顿暖,紧绷的弦舒展开几分,另一只手下意识抚上自己的小腹,仿佛感受到里面和自己同气连枝的心跳,空落的心情渐渐安稳。
苏晚将这个小动作看进眼里,蓦然伤感,两世为人同生母都无太多交集,怎能不遗憾?
不多时候晦暗的走廊那头传来空荡的说话声,隐隐能够听出严格把关的提督大人很不耐烦。
那汐眉间沟壑愈加明显,苏晚已经将银针捏在手中。
“原来是姑爷!”提督和牢头转出来,一眼认出那汐,客气的拱手问好,瞟了苏晚和江明一眼,在那汐身前站定冷笑说:“既是姑爷在此,更该清楚三少爷是非常时期,绝不容许同外人见面的。”此提督名叫杨远之,说起来也算年轻有为的一号人物,据说对罗婉儿一见钟情,自是看那汐极不顺眼。
本还盼着有转还余地,现在最后一点希望都破灭了。
然,那汐脸上仍没露出任何破绽,不着痕迹的冲苏晚使个眼色,笑脸迎向杨远之,“杨提督这话说得未太薄情面,看在龙纹令牌的份上,就让我见三哥一眼可好?”
杨远之笑容更冷,却是一字不答,只看向那汐的眼神更加鄙视。
那汐混若不觉一般,继续赔笑,“你也知道,整个白鹭有龙纹令的人并不多,再说我只想见三哥一面,确定他没事我立即就走,不说话都可以。”
“四少爷,莫要让小人难做啊。”杨远之拉长着腔调,呵呵笑着,倏尔,冷漠的眼神稍显呆滞,俄顷,瞳孔混沌成一片,尽是茫然。
那汐捕捉到他的变化,眼睛诡异的眯了又眯,唇角勾起一抹微笑,放低了音量,“真的不行么?”
那汐样貌本就俊美不可方物,此时配上极具杀伤力的眸子和柔润低沉的嗓音,一直在旁边打圆场的牢头倏尔打个激灵,呵呵傻笑着朝一边走去。
苏晚冲那汐点点头。
那汐将声音放得更加柔腻,挑眉又问:“真的不行么?”
杨远之像失了魂的傀儡,眼中完全失去焦距,木讷的重复着那汐的问话,“真的不行么?”
那汐展颜,杨远之也不是泛泛之辈,若不是手背被苏晚的银针封住,麻痹了神经也不会这么快便被催眠。纵使如此,那汐下达命令依然很是谨慎,待到里间严守的大牢,苏晚赶紧刺下第二银针,防止他中途苏醒。
三人自大牢出来时,牢头仍沉浸在催眠状态中傻笑,苏晚凑他身侧按照那汐的交代轻声说:“因为杨远之的拒绝,来看那三少爷的人很快就走了。”言罢打个响指,不等牢头反应过来,盈盈拜下,“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让您为难了。”转身拉着江明走出大牢。
一时间牢头直觉头脑不甚清晰,待反应过来想去送送早已不见三人的影子。只是杨远之忽然自深牢疾步跑出,左右环顾之后,狐疑的问牢头,“刚才,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吧?”牢头搔搔后脑,茫然的摇摇头,杨远之仍不确定,不放心的又问:“刚才那群人呢?”牢头忙道:“已经走了。”他这才点点头,转身回去。
暗的牢房中,浑身血污的那然缩在墙角,蓬头垢面的狼狈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偏偏少爷的fēng_liú。
杨远之确定那然尚在牢中,冷哼一声,“你就在这乖乖等死吧!”说完大步流星离开。
俄顷,不住轻颤的那然肩膀一禀,扬起脸,唇角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三人离开天牢时,雨下得更大了,细密帘幕织在眼前纵是目力极好的人,看出去的距离仍然有限。苏晚一边甩着扑到脸上的雨水,一边将马鞭挥得更急。一个时辰后,马车顺利驶出北城门,考虑到道路泥泞,苏晚稍稍放慢了速度,也不知行出多远,隐隐见到有一个废弃的小草棚,忙刹住车。跳下去对车里的江明说:“雨太大,在这里歇一晚天晴之后再上路吧。”
车内,江明怀抱奄奄一息的男人,一直扣在他头上的大斗笠正由苏晚戴着,若不是如此,想必也难瞒天过海使出这个移花接木的法子。没错,车中人正是那家三少那然,而留在大牢中的则是那汐,三人有备而去,那汐又通易容之术,改改样貌并不是什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