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武帝面色一愣,抓住茶盏重重放回到了小几上。
贵妃并没有被吓到,她抬起头,柔声道:“陛下莫要生气,臣妾……只是累了,不想和陛下打马虎眼,说些似是而非的话。”
元武帝原本想发的脾气顿时噎住。
“陛下怨怪臣妾,臣妾理亏,不敢怨恨。臣妾虽有理由,却也不该欺君,是臣妾的错。这整件事……臣妾有罪,臣妾认罚,心服口服。”贵妃轻叹了一声:“臣妾已经做好被陛下冷落一辈子的打算了,只愿能走在陛下前头,也好让陛下听闻臣妾丧讯,能来瞧臣妾最后一眼。”
元武帝动了动唇,声音微哑:“大过年的,说什么浑话。”
“好,陛下不爱听的,臣妾便不说了。”贵妃笑了笑,重新斟了茶递给元武帝:“陛下招臣妾来,定是想和臣妾说说话,臣妾陪陛下便是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爱财
这一次,元武帝接了贵妃的茶。
贵妃看在眼里,低眉顺目地垂下头:“陛下想同臣妾聊点儿什么?”
元武帝握着茶盏,失神了片刻,方才轻声道:“朕答应过纯悫,会照顾好朕和她的儿子,将来让他做太子,让他继承皇位……朕不想失信于纯悫。”
贵妃低垂的眉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嘴上却柔和地道:“陛下做得很好,皇后泉下有知,也定然感谢陛下。”
“可太子,实在没有明君之相。”
大概是因为面对的是几十年的同床之人,元武帝说起太子来,并没有太过忌讳:“朕以为他就是年少轻狂了些,朕给过他机会,哪怕他犯了错,朕也力排众议把他拉回来,重新把他扶上位,可是他……”
元武帝头疼地摇了摇脑袋:“他怎么就能把一件简单的差事,办成那样……”
贵妃轻声问道:“太子怎么了?”
贵妃并非不知道太子在东海的作为,她虽然被夺六宫大权,却总有自己的心腹,会将朝堂之上、各位皇子之间的事情整理好后告诉她。
她问元武帝,只不过是对他表示,自己对朝堂之事的“不知”。
果然,元武帝很欣慰她的“不干政”,将太子前去东海办的糊涂事说了出来。
与常润之所猜测的差不离,太子栽在了“钱”和“美人儿”这两样东西上。
他到了东海,与东海大都督聊过之后,知道东海海贼善于隐藏身份,所以不好捉,其实并不算什么棘手的大事,便将差事先放到了一边,打算先看看东海的情况。
东海之地水泽众多,常与外海族人来往交际,海船上的舶来品精巧别致,太子十分喜欢,做起了与商争利的勾当。再看东海人虽然个子普遍不高,却体型精瘦,眼神精明,着实是水师的最佳选择。
太子想着,瑞王既然能在燕北,搞一支燕北军来为他所用,那他堂堂太子,也可以搞一支军队来,和瑞王抗衡嘛。
要建一支军队,首先必不可少的,自然是钱财。
钱财,他爱,有多少钱财,他就要捞多少钱财,这几乎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执念。
小韩氏说得没错,太子爱财,就是他一身毛病的根源。
太子为什么爱财?
这还要说到他的母后。
纯悫皇后袁氏出身平民,因为女儿的飞上枝头变凤凰,袁家一朝从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民之家,转变为皇亲国戚。
身份的转变,当然让皇后的娘家人无从适应。心态上,也各自发生了变化。
太子的几个娘舅依靠着妹妹,早年间还能因为皇后的警告而收敛着。
可惜,皇后早死,留下一个还未册封的太子。
作为皇长子的娘家亲戚,他们一方面期盼着皇长子将来登基,给予他们更多的实惠;一方面,也放不开眼前的实惠。
皇长子年少,就已经被娘舅们灌输了不少钱财的重要性。
娘舅们利用他的年少和无知,向他索取了不少他的东西。
赏赐的金银、布帛、书画……但凡能入娘舅和舅母们眼的东西,无一不被搬到他们的手里。
皇长子那时候并不太懂这是他们在对他进行剥削利用,只觉得钱财重要,娘舅们也重要,但将钱财送给娘舅们,他又有些舍不得。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年。
而皇长子对钱财的重视程度,也在这样逐年的增长中,不减反增。
看到娘舅们拿他东西时越来越理所当然的模样,他心里愤怒,却又不敢直言。
因为娘舅们说,他母后死了,他们就是他最应该信任的亲人。
皇长子相信了。
后来,他渐渐长大,逐渐看清楚了娘舅们的嘴脸。
他们是他的母家人,与他有血缘的羁绊,但他们从没有帮过他什么,却从他这儿拿走了很多东西。
皇长子开始有意识地控制,不再让他们予取予求。
娘舅们不高兴了,常年的不劳而获、皇长子对此的从未置喙让他们有恃无恐,翻脸无情得好像是皇长子欠了他们似的。
然后,皇长子从那个时候开始明白,所谓的亲情、血缘羁绊,抵不过那几两金银。
至少,人是容易变的,会背叛自己,但金银是实在的,不会变也不会背叛。
所以他开始有意识地敛财,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的金库。
或许对他来说,某一日死在一堆金子里,也是快乐的。
谁一出生就是恶人呢?恶人自有恶人的苦。
但除了那些曾伤害过你的人,谁也没有义务去理解你的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