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两日,红绣能上朝了,好像人更为动人了些,日日嘴角带着发自内心的微笑,让沉闷的朝堂也生出几分活跃之感。
红绣的心情越来越愉悦,可朝遇安却越来越犯愁,他的婚期近在眼前。
到了月底,喻轻舟送了文书来京都,说长江流域有水患,国库拨下去大把的银子,到百姓手上连稠粥都吃不上,连带数落了朝中众多官员的名字。皇帝大发雷霆,下令让地方官员去查看民情是否不得温饱,自喻轻舟的文书言表后的几日,各地的水患折子不断,全是求银子的。
皇帝忧心忡忡,问及如何处理水患,红绣和喻潇早已私底下讨论过。
喻潇言表道:“每年汛期,国库都会先拨三百万两去三省赈灾,粮食还不算在其中,而后地方官又会请奏拨款修建家园,以每户三十两为算,至少有十万户在册籍中求银款。这样算来,每年国库都会在赈灾上拨款六百万两往上。”
红绣接着他的话说:“臣小时候家乡水患,地方官吏将无家可归之人全数安排在高地空处,每日两餐粥,再无其他,待水患结束回到旧宅,只空留墙基,勉强用草席裹断根处遮蔽风雨。”她心中隐着不悦,愤恨道,“从未见地方官给银子建新居。”底下一片沉默,她顿了顿,提高声音质疑道,“水患不是年年有,何来每年都要银子赈灾?”
虽然表面上和喻潇唱反调,可说出了最大的亏空漏洞。
底下跪了一片办事不利之人,各个抖得跟筛子一样。
皇帝简直要杀人,发了狠令,待水患解决后再秋后算账,识时务的将这些年贪的银子全补上来,还能留他们家人的性命。
而后红绣和喻潇一唱一和地进言,与其每年汛后赈灾,不如将银子花在防汛筑坝上,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如何安置难民、灾后重建和防止可能生出的瘟疫,每样都是燃眉之急。
皇帝已不信那些区域长驻父母官,欲派三名顾命大臣分省州查看汛情,朝遇安带头请命,却遭皇帝拒绝,总不能搁置已定婚事不办。
再三衡量,最终派了喻潇和另两位要臣出巡,分别去往江苏、安徽、江西彻查、严查,每人特封为总督,得御赐金牌,获准带精兵五百,如遇地方官员虚瞒诓骗,可直接将其就地正.法。
喻潇请求去安徽,也可以顺便看看双亲,皇帝自然应允。
皇帝做事风驰电掣,车马行装在一个时辰内准备完毕,未央宫门口两边戎兵肃立,早已整装待发。皇帝更命人大开丹凤门,放了朝亲自为他们送行。
喻潇上了马回头看红绣,只那一眼,让她心中有些难过,却仍旧镇定自若地从边上宫人捧着的漆盘中,取来一盏践行酒抬手奉上,一字一顿道:“下官恭送喻大人,还望大人早日平安归来。”
喻潇仰头将酒一饮而尽,复将酒盏递回去,指间还是没忍住,从她的金翟冠上抽出一支珠翟,紧紧攥在掌心,轻声地对她说:“等我。”
第五十四章 ·老四
朝遇安心中一直很懊悔,曾去江南月余和红绣相隔千里,再重逢的情形让他措手不及,甚至很多事已经改变,若是当初自己没有去督造龙炮,今时今日她会不会已经是靖王侧妃了,他悔恨,悔不当初。
如今喻潇也被外派,他正好可以趁着这段时日,将和红绣失去的过往,全数补回来。
估计喻潇那边还没出长安城呢,朝遇安已经到了飞龙营,并找灯寿去栖凤阁请红绣过去。
理由让她无法拒绝——阿未还在军营养伤。
红绣只得对灯寿说:“回去告诉你家王爷,臣换身衣裳便到。”
有些事情总要面对,红绣脱了朝服,换了身绣了梨花的身直裾常服,穿靴子时候,花影瞅着她头顶的金翟冠有些歪,仔细一看发现少了枚珠翟,便问:“郡主要不要换玉冠?”
玉——红绣忽而想到,朝遇安的那根昆仑玉簪还在自己这,只是被母亲收去了,是得找个机会还给他的好。
“用发带绑着罢。”红绣将金翟冠上剩余的两支珠翟取下来,将其中一支递给边上的雪影吩咐道,“等会子去司制房让她们打支一模一样的,明晚之前送过来。”
“诺。”雪影接了过来。
红绣环顾四周问:“怎么不见王珺?”
雪影跟着道:“珺姐姐去了蓬莱殿。”
红绣嘴巴微抿:“她这几日是不是常去皇后那?”
雪影有些迟疑,仍旧说:“珺姐姐每日必给皇后娘娘请安。”
“去吧。”挺勤快,记得以前在司衣房时她也只是两三日才去一次蓬莱殿,少不得有人说她奉承,可那是别人羡慕不来的资格。
花影取了条三只宽用银线绲边的素白发带替红绣束发,小心翼翼道:“珺姐姐对郡主很好。”
红绣知道,一直都铭记于心。红绣瞅着铜镜中的自己问她:“假设你同风影情同姐妹,如果有一天,风影成了主子,需要你每日近身侍奉,你会不会觉得——不公平?”
花影和风影是同一天被红绣带到栖凤阁的,这样问也算是恰当的比喻,花影想了想,很难设身处地的去回答:“奴婢不知道。”
四个近身宫女中,红绣最喜欢花影,稳重又谨慎,去哪红绣都愿意带着她:“罢了,随我去飞龙营。”
刚走到正厅,陆佩君问她:“快用午膳了,要去哪?”
红绣只道:“女儿有几个衷心的守卫还在飞龙营养伤,今日想去看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