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的人扭头看我,我背过身去面对墙,压低声音说,“给他介绍女孩是叶老师他俩出事之前的事,我那天问他处的怎么样,他说聊着呢。”
“叶春会搭理别的女的?”许一树高声嚷道,“姐,你开什么国际玩笑?”
“你喊什么?”我捂紧手机,“我在医院走廊上,很丢人啊!”
“呃……算了,姐,你也别跟我聊了,给叶春打个电话吧,我听他说话,实在是萎靡得不像他,他以前虽然也阴气沉沉的,但不是这个样子……”
☆、护房
“叶春……”
我对叶春有些抱歉,把他一个人丢在事件之外,在我,是在否认他跟这个家的关系。
“外公怎么样?”
他声音很沉,在成年男人里算是好听的那种,但我以前一直没有意识到,我从来都当他是小孩。
“他有点儿糊涂,但是一时半会应该没事。”
“那就好,”他咳嗽了两声,电话里听得出来,手机被他拿开了一些,等清完喉咙,才又贴到耳边,“我周末回去,你别太难过。”
我突然体会到他和一树给我打电话时语气里的差别,叶春没有拿我当姐姐,他一直主动担当照顾我的角色。我原本还想叮嘱他挂水吃药,觉察出他的这种语气,便觉得那些话有些难以出口,只好敷衍地嗯了两声,匆匆挂了电话。
我是从医院走回家的,外头太阳很大。医院北门外用栅栏围起一小片,路上新铺了一层黑色的沥青,被太阳炙烤过之后,散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四年级那年夏天,我就在这里闻过这种味道。那会母亲肋骨骨折,在这里住院。周日中午,我给母亲送过午饭,从医院北门回家,就被这味道缠上了。一直到进了家门,才被一股火灼肉的味道替代。
父亲坐在餐桌前,左手端着小酒瓯子,右手手指捏着吸了一半的烟,摁在一树右手前臂上。许一树睁大眼睛看着我,浑身发抖,但是一声也不敢吭。
我把手里的空饭盒砸到父亲头上,他转过身来瞪我,红着眼,下一秒就把我抓过去,将烟头摁在我左手腕上。一缕白烟从烟头与皮肤接触处升起,被风扇吹得四下飘散。我并没有觉得特别疼,但皮肤被灼熟的味道特别浓烈,逼得我想吐。我忍着恶心,冲愣在一旁的一树喊:“快跑!”
他反应过来,立刻夺门出去,细瘦的身形晃得我眼睛疼。几秒之后,我才意识到疼的不是眼睛,而是父亲兜头扇过来的一巴掌。我扑倒在旁边的凳子上,凳子撞在地上,我撞在凳腿之间的横木上。疼的是头和肋骨、胳膊。
“都他妈反了天了!都给我滚——”
父亲的吼声里裹着满喉咙的熏人酒气,还夹着一个咸菜碟、两个盛面条的大碗。我顾不上拨掉身上的面条,扑棱着从凳子上爬起来,仓皇地逃出家门。
许一树贴着墙站在单元门檐下,咧着嘴哭,却没有声音。叶春把冰袋递到一树脸上,被他一巴掌拍在地上。叶春弯腰从地上捡起冰袋,放在怀里蹭干净,看见我出来,举着冰袋小跑着迎上来。
我冷着脸凶他:“我不要!”
叶春愣在原地,站在太阳底下呆看着刚被蹂/躏过的我们姐弟。太阳把他的影子压得小小的,他手里的冰袋很快就融化了,加了糖的冰化成水,沿着乳白色的包装袋成股流下来,将叶春脚边的水泥地面洇湿一大片。
“孤儿院里什么样?”我问叶春,“有爸爸妈妈的他们收吗?”
叶春摇摇头:“不收。”
许一树“哇”地一声嚎出来,哭道:“我要回家!我不要在这——”
我拍拍一树的肩膀,说:“这就是你的家。”
他停下来看了我三秒,寂静之后,一闭眼,嚎得愈发惨烈:“我要回外公家——”他抬手砸墙,胳膊上除了烟头烫烂的红黑外,还有发红的扭痕,肿起来的指印……
“我长大了会保护你,”叶春过来抓我的手,他抓过冰袋的手又湿又凉,还有些发粘,“花花姐,我会把欺负你的人都打跑。”
一股烤肉的强烈味道把我从回忆里唤醒,从叶春家窗口飘来的味道里还裹着孜然、辣椒粉的气味,但还是遮不住那股恶心。
我快步上楼,钥匙插在门上,里头一片吵嚷,我伸手推门进去。
几天不见,家具被挪得乱七八糟的,叶老师夫妇卧室的三门大衣柜被搬到了客厅里,门敞着,衣服拖了一地。原本放在阳台的叶老师的书柜和写字台倒放着,书被扔进麻袋里,估计下一秒就要称斤论两卖掉了。
叶春的写字台自然也被拖到了客厅里,他的日记本被翻出来,倒扣在地上,内页掉了出来。我的那张照片也躺在地上,不知被谁踩了一脚,赫然一个泥鞋印。压照片的玻璃上摆着烧烤外卖,竹签子插破塑料袋,汁水顺着桌腿往下流,在白花瓷砖上聚了一滩棕黄粘腻的恶心物事。
叶春的婶婶和堂弟叶远正与三个陌生的汉子吃得兴起,他们有的歪在沙发上,有的坐在桌子上。所在处,无不散落着立着的、倒着的啤酒瓶,整个屋子一片狼藉。
“你们干什么?”
叶远不理我,伸出与他父亲一样圆润的手指招呼同伴吃饭。叶春婶婶放下签子,抓着纸巾擦了两下手,捋捋她的酒红头发,冲我道:“小远这个月要结婚,我们打算把这屋子收拾出来给他当新房。”
她说得理直气壮,倒好像我才是私闯民宅夺人所爱的恶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