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打算迁移再用,就地砸碎,瓦砾一车车连绵成阵地送出城外掩埋。
就算在都城中央位置,也把工地弄得暴土扬烟,灰尘遮天蔽日,生怕还有人不知道这座大旻末代皇帝所筑的城楼被改朝换代的新帝君拆毁销尽。
申屠锐看了会儿,拉着斓丹的手,送她回车上。
两人都没说话,可彼此的心情却灵犀相通,虽然对龙墙来说,他和她正是城墙两侧的攻守双方,见它轰然倒下,心里却一样悲叹感慨。更讽刺的是,大旻大晏之间有形的龙墙倒下,萧家和申屠家无形的龙墙却前所未有的坚固高耸。朝中有萧斓凰,关外有萧秉文,攻守双方互换了位置,惨烈的战斗不知何时就会爆发。
她和申屠锐都是游离在城墙上的人。
她是因为一时恶念,悔恨终身,也因为厌恶斓凰的陷害,无法归于萧家一方。申屠锐觊觎着哥哥的皇位,野心勃勃,斓凰又对他有所助益,他自然也是居中而立,左右观望。原本已经如此复杂了,她和申屠锐之间的情感,更让这出乱局混沌无序,龙墙倒塌的巨石,块块都压在她心上。
再次来到太慈宫,斓丹不像上回那样心绪起伏,只要沉默不语跟着申屠锐就好。
沐浴在春光里的太慈宫被翻修过,宫墙朱红夺目,琉璃瓦金光灿灿,雕梁画栋都重新描过,焕然一新。
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来请安的诰命却把偏殿坐满,依次进见。
申屠锐路过偏殿门口,一屋子花花绿绿的命妇们都起身行礼,他也风姿绰约地含笑点头,一进正殿他就换了副顽皮嘴脸,凑在斓丹耳边小声说:“看来申屠铖干的不错,你姐姐好几个心腹都被他收归旗下。”
斓丹听了,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高兴,只得一皱眉,不理睬他。
转过巨大的牡丹屏风,太后已经急切地迎过来,申屠锐笑着喊了声娘,就要往地上跪,被太后一把拉起来,抓着他的胳膊泪眼婆娑上下打量他。
“让娘看看,这一路还好吗?听说还病了一场。”说到这里,太后用丝帕擦了擦眼泪,眼神越过儿子,狠狠瞪了斓丹一眼,骂了声,“没用的东西!不知道好好伺候!”
斓丹低下头,暗自无语,果然除了她儿子谁都有错,典型的婆婆作派。
“娘,你说她干吗。”申屠锐拉着太后的手,往暖炕边走,放肆撒娇,像个孩子。
“你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娘心疼你么。”太后被他拉着走,埋怨说。
斓丹没有跟过去,站在屏风边,不打扰他们母子交谈。太后果然太惦记儿子了,和申屠锐说一会儿哭一会儿,把宫女们全都使唤起来,让拿这个吃的,又拿那个喝的。
斓丹心里酸酸的,她这个没娘的人,看得很羡慕。
申屠锐忙得要命,又要和娘说话,又要赶着吃她塞到他嘴里的东西,终于腾出功夫来,幽幽说了句:“娘,你就让她站着啊?”
不说还好,一说太后更火了,哼了一声拍桌子,“她没照顾好你,有什么脸坐?”
申屠锐还没说话,门外的太监通报说皇上驾到。
斓丹微微一抖,不敢皱眉,生怕表露出什么不该有的情绪。
申屠铖含笑走进来,永远春风拂面的样子,身旁还跟着斓凰。斓凰的肚子已经很大,宽松的衣服都遮不住。
太后没有说免礼,申屠铖和斓凰也只得跪地请安,起身时斓凰略显笨重,申屠铖体贴地搀扶她,两人相视苦笑。
斓丹站得靠后,已在他们后方,两人的笑容落在她眼里,心里竟然一动。这笑容平淡而恳切,不是情投意合,怎会有这样的含情脉脉?
一进宫就见到他们,本就心乱如麻,他们相视而笑的情景,让斓丹更是忧惧不堪。难道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久了,彼此真的有了情意?
怪不得申屠铖能这么快就争取到斓凰这边人马的支持,可他们真的达成一致,申屠锐又怎么办?岂非有性命之忧?
申屠铖回头看了看斓丹,又转眼去看太后,无奈笑道:“娘又在生什么气?连座也不赐一个,不怕小锐心里怪您?”
太后听了,骄横瞪了申屠锐一眼,哼道:“他敢!”
申屠锐正倚在她身旁吃点心,连连摇头:“不敢,不敢,我哪有胆子生您的气。”
太后很满意,又不甘心笑,绷着脸问:“那你说,她照顾不好你,有没有脸坐?”
申屠锐苦笑,“先不说她,哥哥嫂嫂难道也没照顾好您,您不让他们坐吗?”
太后又哼了一声,抬了抬手,伶俐的宫女早搬来两张椅子,让申屠铖和斓凰坐下。
“燕王一路辛苦了。”斓凰笑笑,眼睛看着申屠锐淡淡开口,“瘦了这么多,难怪太后心疼,你也不肯好好立个妃妾,到底起居失人照拂。”
她这话来得突兀,在座都是玲珑心思的人,知道她必有后言,所以都没答话,申屠锐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有应声。
“我这贴身女官紫孚,品貌端秀,细致灵巧,”斓凰微微抬手,她身后跟着的一众宫女中,有一个身材玲珑有致的越众而出,跪伏施礼。“对燕王殿下也倾慕已久,虽不奢望能得燕王青目,至少可侍奉左右,尽心起居。皇上……您看,好不好?”
斓凰不问太后,也不问申屠锐,却问申屠铖,显然又存了心眼。
申屠铖笑着点头,“朕也觉得紫孚很好。”
申屠锐神色不豫,紧紧抿着嘴,冷冷看着斓凰,似乎在忍耐